从银广夏股权变迁了解宁夏葡萄酒产区的历史

2020-05-12 14:51 来源 :  云酒头条 作者 : 

分享

2020年开年,自爆业绩造假22亿元的瑞幸咖啡,如同打开“潘多拉的魔盒”,被连累的中概股集体面临信任危机,多家A股上市公司遭受“连坐”。

股市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遥想多年前,在如今的葡萄酒明星产区贺兰山东麓,也曾发生过一起震惊全国的“黑天鹅”事件——银广夏丑闻。

曾经无限风光的银广夏,因财务造假跌落神坛。时至今日,银广夏早已被符号化,成为农业概念股造假的代名词之一。

然而,万物负阴而抱阳,作为贺兰山东麓葡萄酒产业早期发展中的重要一极,在财务造假丑闻被披露之前,银广夏曾设有三大葡萄基地(共计3.2万亩)。这些栽种于上世纪90年代末的葡萄藤至今已有23年左右的树龄。在国内葡萄酒庄普遍起步晚、树龄短的大背景下,这些老藤葡萄园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银广夏的贪婪与欺骗及其带来的伤害,或许是所有行业早期非理性成长的缩影。初冒的嫩芽的国产葡萄酒,唯有经历一番寒霜的考验方能成熟。

走过债务危机的坎坷,经历过破产重组的洗礼,跌宕经年,银广夏规模庞大的老藤葡萄园也几经易主。如今,在被分割给国内外不同的投资者后,它们重获生机,其曲折的成长轨迹印刻着时代特色,堪称宁夏葡萄酒行业从无到有的一个缩影。

作为中国葡萄酒产业最耀眼的上升之星,如今的贺兰山东麓葡萄酒产区新旧交织、中西交错、观念交锋,洪波涌动之中星汉灿烂,已很难用单一的形容词来定性这个“中国的波尔多”。

费正清曾说,在中国的黄河上逆流行舟,你往往看到的是曲弯前行的船,而没有注意到那些在岸边拉纤的人们。国内外葡萄酒产业的颠覆及重构背后,都起伏着无数个体生命的悲欣交集。透过全景式的解读,我们才能读懂那些掩藏在历史迷雾深处的微光。

一、58岁,她承包6000亩沙荒地种葡萄

1994年,改革开放的氛围空前浓烈。在宁夏,这一年发生了三件看似不相关联的事情。

宁夏玉泉葡萄酒厂新任厂长魏继武在葡萄酒专家李华(现任西北农林科技大学葡萄酒学院名誉院长)的指导下,带领全厂人成功出产了首批“李华”牌干红、干白葡萄酒,由于市场反响良好,这家原本差点连工资都发不出来的国营老厂逐渐恢复元气,成为后来“西夏王”酒厂的前身。

农固国、商富国,使彼山之树种得此山之土壤,使万物衍生繁盛。玉泉营农场后来被称之为“贺兰山东麓葡萄酒产区”的发源地。

同一年,在银川话剧团,57岁的副团长唐立玲递交了退休申请(另有说是辞职),在距离银川40公里外的腾格里沙漠边缘承包了6000亩沙荒地。

而在千里之外的深圳,同年6月,“银广夏A”在深交所上市,公司的创始人叫陈川,早年为银川话剧团编剧。1984年,南下深圳创业,为了获得宁夏的上市名额,陈川在银川注册了广夏(银川)磁技术有限责任公司,故而,银广夏也成为宁夏第一家上市公司。

三面环沙的宁夏是我国土地沙化最为严重的省份之一,“治沙”成为当地多年来最严峻的课题。彼时的贺兰山东麓还是一片沉睡千年的戈壁滩,荒川遍野,黄沙遮天。

唐立玲在银川话剧团工作了35年,她本可以在话剧团颐养天年。但从来没有务过农的她却执意要开荒种地。“她就是喜欢,没别的原因”,女儿汤雪声这样说。

到了1995年,唐立玲带人治理出1000亩含沙量达到90%的荒漠地,种上了黄豆、葵花和甘草。次年,传来一个鼓舞人心的好消息:宁夏自治区党委、政府把贺兰山东麓酿酒葡萄产业列为全区优势特色产业。唐立玲承包的6000亩沙地恰好处在贺兰山东麓酿酒葡萄种植带之上,于是她当下决定响应政府号召,在承包地上改种葡萄。

垦荒治沙需要密集的人力和资金投入,先期开发、租赁已经花去了她上百万元资金,这其中除了贷款,还包括她一生的积蓄,以及其家族亲人和子女的财产。

陷入资金困境的唐立玲找到了自己的前同事——银广夏的总裁陈川,商讨合作开发葡萄园。恰逢陈川也正准备在贺兰山下大力发展葡萄种植和葡萄酒产业。于是对唐立玲的合作请求欣然应允,双方成立了广夏(银川)贺兰山葡萄酿酒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广夏贺兰山酒庄),唐以6000亩土地为股,持股38%并担任副总经理,银广夏持股62%。

640.webp.jpg

一心开荒治沙的唐立玲,以为搭上银广夏这条大船,终于可以实现自己改造生态的绿色梦想。却没想到这是后来一切梦魇的开始。

1997年香港回归,举国欢庆。在偏居西北版图的宁夏,唐立玲终于等到了银广夏的注资。在她的指挥之下,数百辆推土机一字排开平整沙漠的场景甚是壮观,至今令当地很多老辈人记忆深刻。当年年底,6000亩土地全部开发完毕。而在此之前,玉泉营所在的永宁县,整体葡萄种植面积不足3000亩。

银广夏葡萄基地的建设带动了贺兰山东麓早期葡萄酒产业带的形成。正是在这一年,受李华影响,上海企业家冷兴慧来到玉泉营农场承包了3000亩荒地种植葡萄,创建了后来的尚颂堡酒庄。他的葡萄园毗邻银广夏后来转包自玉泉营农场东大滩的8000亩荒地。

及至2001年,唐立玲先后带领“广夏人”开垦了三大葡萄酒基地,总面积共计3.2万亩葡萄园,葡萄净种面积达到2.6万亩,多栽植的是赤霞珠、霞多丽等波尔多葡萄品种。银广夏的“贺兰山”是贺兰山东麓产区内唯一以贺兰山命名的葡萄酒商标。

知名葡萄酒专家、北京农学院副教授李德美曾在一篇专栏中写道:“应该说,这两个企业(西夏王和广夏贺兰山)对宁夏葡萄酒产业发展的推动作用功不可没。西夏王是最早的,至今仍是规模最大的;而贺兰山,改造荒漠成葡园,给当地留下了几万亩20多年树龄的葡萄园,使后来者敢于向荒滩、荒漠进军开垦葡萄园。”

此外,在唐立玲担任副总经理期间,广夏贺兰山酒厂还在葡萄种植基地配套建设了大规模的酿造厂。据悉,公司从意大利引进了当时国际先进的成套酿造设备和生产工艺,拥有一座面积为10028平方米、年生产能力1.5万吨的发酵厂;一座面积为4430平方米、年生产能力2万吨的灌装厂;容量为30-70吨的发酵、贮存罐446个。这些设施全部按法国波尔多酒商行会提供的图纸制造。

银广夏因开发荒漠而受到各界人士赞誉,来自政府、企业的领导纷纷走进银广夏的葡萄基地考察调研。除此之外,银广夏还在荒漠中建设了当时宁夏最大的麻黄草种植基地。

然而,由于银广夏上市公司的光环,外界提及其规模庞大的葡萄酒基地时,只知银广夏和陈川,鲜少有人知道唐立玲老人的名字。

二、银广夏轰然倒塌

现在回头来看,国内外多起大宗造假丑闻都赶在了2001年上演。

在美国,当时全球最大的能源公司安然被曝虚增6亿美元利润,被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罚款5亿美元,后来宣告破产。几乎同时发生的还有美国世通公司的财务丑闻。在国内,一路狂飙突进的银广夏股票,也在那一年被证实是一只彻头彻尾的“黑天鹅”。

在后来的媒体报道中,文人出身的陈川被描述为一个“极富领袖魅力”的人物,人们通常会被他的如珠妙语倾倒。陈川先后筹资涉足过牙膏、水泥、白酒、牛黄、活性炭、葡萄酒和房地产等产业,但盈利水平一直没有明显起色。

2000年2月14日,在1999年银广夏年报公布前夕,61岁的陈川在北京家中突然去世,官方死因鉴定为:突发性心肌梗塞。

然而,创始人去世并没有影响银广夏的股票走势,该公司业绩反而突然暴增,累计最大涨幅超过了400%,全年涨幅高居深沪两市第二,被称为新世纪“中国第一蓝筹股”。其中,银广夏在天津的子公司因出口麻黄素到德国,为母公司贡献了绝大多数的业绩。

如果一只股票有四季,那么2001年8月3日之前,对于如日中天的银广夏股票来说,都应该属于暖春与盛夏。

这天出版的《财经》刊登封面调查——《银广夏陷阱》,详尽报道了银广夏虚构巨额利润的骗局,旋即如一颗重磅炸弹震惊证券市场。随后,银广夏停牌,一个多月后复牌,并接连迎来15个跌停板,创下当时股票市场连续跌停记录。

640.webp (1).jpg

调查随之启动,银广夏连续多年虚增收入和利润的事实一一揭露:1998-2001年,公司累计虚增利润7.71亿元,其中天津广夏的造假更可以追溯至1995年。时任银广夏总裁、副总裁、财务总监都被司法机关逮捕。

多米诺骨牌接连倒下,银广夏所有资金被银行冻结,多家债权银行纷纷起诉该公司及其子公司,一时间整个银广夏陷入颓败的漩涡,人心惶惶。

后来,证监会对银广夏处以60万元的罚款。但是人们都清楚,银广夏并非第一个在A股市场造假的公司,当然也并非最后一个。

然而,宁夏雄心勃勃的紫色名片梦想,并没有因为一家上市公司的轰然倒塌而停滞不前,历史也在这一年悄悄埋下了伏笔。同年,宁夏成立葡萄产业协会,时任宁夏自治区政府副秘书长的容健担任会长,在宁夏自治区科技厅担任农业现代化基地建设办公室主任的王奉玉担任秘书长。4年后,退休下来的容健拉上王奉玉和当时尚在协会担任专职副秘书长的张静,在贺兰山东麓的贫瘠荒野上创建了一家叫贺兰晴雪的精品酒庄。

三、把葡萄园视作孩子,无奈黯然出局

海市蜃楼消散,只剩一地鸡毛。跟随银广夏同样深陷泥潭的还有广夏贺兰山酒厂,此后多年,严重的债务危机都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置其上。

但大自然千百年来的规律并不会因为人为的闹剧而停止,时逢2001年葡萄采摘时节,3.2万亩葡萄基地成了一个巨大的“负担”,广夏贺兰山酒厂无钱雇人来采收、酿酒和秋埋。当年10月底,被拖欠了三个月工资的广夏贺兰山酒厂二基地的部分职工,到基地总部讨要工资,群情汹涌。

“自从银广夏出事后,一直到第二年春天,应该是唐老太太(唐立玲)最难的一段时间。为了守护住这三万多亩葡萄园,(她)四处求人借钱,亲戚里外都借了个遍,连自己家里的车都卖了,但也都是杯水车薪,最后累到生病住院。”一位广夏贺兰山葡萄酒厂的老员工回忆道。

“我们这些职工看到她对厂子的信心,就内部集资了100万元帮厂里度过难关,不是为了银广夏,而是为了老太太这个人,她是真的把这三个基地的葡萄园当成自己的孩子。”

面对停贷逼债的绝境,从2002年1月起,唐立玲又先后在三块葡萄园基地投入了自己近百万元的积蓄。从1994年算起,她把自己和家族所有人的300余万元资金都投在了广夏贺兰山酒厂。

又是一年二月,中央电视台《对外交流》栏目专门播出了唐立玲治沙播绿的专题片,中联实业有限公司(下称中联实业)入主银广夏。无奈之下,唐立玲将股份转给中联实业,当年春天,63岁的她离开了自己一手创建的广夏贺兰山酒厂。

资料显示,中联实业是一家由11家大型国企发起成立的股份公司,2002年收购了ST银广夏15%的股权,成为该公司第一大股东。

据悉,唐立玲此前曾向银广夏董事会提出了分担风险剥离组建的申请,请求将第一基地的6000亩葡萄转让经营,但未获得同意。

正在广夏贺兰山酒厂陷入情节曲折、云缠雾绕的重组之时,同一年,宁夏贺兰山东麓被确定为国家地理标志产品保护区,伟大的改变正在到来。当时极少人会想到,这个新兴产区将在短短几年后飞跃成为中国葡萄酒版图最耀眼的一颗上升之星。

四、4.62%的股权被500万元“贱卖”?

深陷泥潭的银广夏并没有退市,重组大戏一唱就是很多年。

每次重组后都预示着利益重构的开始。作为银广夏为数不多的经营性资产,广夏贺兰山酒厂成为股东们择肥而噬的目标,葡萄基地一度面临毁灭。

根据财新网2010年报道,自2006年起,中联实业屡次套现,金额达3亿元。到2008年,其已渐居幕后,浙江长金则开始登台。2008年5月,浙江长金实际控制人朱关湖被选举为ST银广夏第六届董事会主席。

“两个烂苹果,做不出一盘好沙拉。中联实业和朱关湖都没能给银广夏带来实质性的改变,反而就贺兰山葡萄酿酒公司发起了争执。”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宁夏葡萄酒业内人士表示。

2009年1月20日,广夏贺兰山酒厂62%的股权被山东省滨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拍卖。中联实业作为ST银广夏的关联方参与竞拍,以500万的低价获得了酒厂62%的控股权。这起拍卖招致银广夏另一大股东浙江长金的质疑。随后贺兰山酒厂被原母公司银广夏控告偿还连本带息1.6亿元的债务。

相关资料显示,彼时,贺兰山葡萄酿酒厂的资产为2.7亿多元。股权拍卖后,广夏贺兰山酒厂3.2万亩葡萄基地也正式与ST银广夏“分手”。

2010年9月16日,深交所公开谴责ST银广夏股东中联实业和浙江长金,并记入上市公司诚信档案。同年12月16日,宁夏高院一审判决贺兰山葡萄酿酒公司偿还银广夏的本金超过1亿元,连带利息。同年,银广夏因破产重整,开始了4年的停牌阶段。

银广夏事件曝光后,一直以来,陈川和银广夏的名字在宁夏都是一个尴尬的禁忌。围绕地方政府是否应该出手拯救龙头企业,也发生过争论。

最后的答案是中国式的——宁夏国有资本宁东铁路成为指定的“接盘侠”。2015年4月,银广夏以44.87亿元收购宁东铁路100%股权。一年后,银广夏重组工作完成。之后,上市公司名称变更为“宁夏西部创业实业股份有限公司”。

2002年,曾在海东风汽车和澳大利亚澳洋国际集团担任过高管的卢大晶临危受命,被中联实业派来重组“银广夏”。两年后,他接任了贺兰山葡萄酿酒公司总经理,彼时,员工已有4个月没发工资。

面对积重难返、几成乱局的局面,卢大晶采取了很多措施:实施科学管理,降低管护成本,并通过给多家国内知名葡萄酒品牌供应原酒来维持酒庄运营。但这样做也从一定程度上压低了贺兰山东麓整个产区酿酒葡萄的价格,遭到当地酒农的诟病。

五、6年收购战:保乐力加拿下“贺兰山”

吴晓波在《激荡三十年》中写道:“过去20多年,中国市场上存在着三股力量:国营企业、民营企业和外资企业。在我看来,一部中国企业历史,基本上是这三种力量此消彼长、相互博弈的过程,他们的利益切割以及所形成的产业、资本格局,最终构成了中国经济成长的所有表象。”

2011年11月,入职保乐力加中国公司刚一年的Edward(化名)接到一项特殊任务,时任公司执行副总裁沈亚龙(现已退休)交给他一封信,嘱咐他务必亲手把信交给彼时广夏(银川)贺兰山葡萄酿酒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广夏贺兰山酒庄)总经理卢大晶,并说:此事若成,你也有一份功劳。

Edward幸不辱命,他从上海总部飞抵银川,在广夏贺兰山酒庄的办公室等了三个多小时,把信交到了卢大晶手中,但他自始始终不知道那封信里写了什么。

第二年开春,保乐力加全资收购广夏贺兰山酒厂6000亩葡萄基地和酿酒厂的消息受到行业广泛关注。至此,一场历经6年的收购大战彻底画上了句号。

早在2003年,保乐力加就组建了一个国际葡萄酒专家团到中国各地考察葡萄园,并在2006年选中了银广夏贺兰山酒厂,双方联手运营“贺兰山”葡萄酒品牌。并在两年后组建了一家由保乐力加掌握控股权的合资公司。但由于合作方银广夏的复杂背景,历经数年,保乐力加才完成全资收购。

千禧年后,伴随中国经济提速,烈性洋酒一路走高。保乐力加中国板块因为在烈性酒领域的高歌猛进,在全球话语权较大。长期担任保乐力加中国公司董事总经理的Philippe Guettat(齐德辉)是最早看到中国酒庄潜力的人,他向法国总部提议收购一家酒庄,当时整个宁夏的葡萄酒产业发展仍不温不火。正是在齐德辉的坚持下,保乐力加董事会最终同意,组建葡萄酒专家考察团物色目标酒庄。

20200512_144645_000.jpg
齐德辉

保乐力加集团由两家法国酒类公司保乐和力加在1975年合并而成,总部设在法国,在全球拥有19000名员工,是全球第二大烈酒集团。

先有大树,后有森林。吸引外资通常被认为是振兴地方经济的捷径。作为首家在宁夏收购国产酒庄的跨国公司,保乐力加的悄然落户引发了业界的广泛关注,国内外资本不再迟疑,开始蜂拥而入,纷纷下码押注贺兰山东麓。

步保乐力加后尘,2008年,另一国际洋酒巨头酩悦轩尼诗的首席执行官Christophe Navarra委托澳洲酿酒师Tony Jordan前往中国开辟新葡萄酒项目,Tony Jordan先后为酩悦轩尼诗选址了两个产区,分别是现在夏桐酒庄位于的贺兰山东麓,以及敖云酒庄位于的云南香格里拉。

除此之外,张裕、长城、中粮、美的等国内知名企业也先后斥巨资入驻贺兰山东麓,这片曾经的荒凉之地顿时热闹了起来。在短短五年间,贺兰山东麓陆续出现了逾百家中小酒庄,随着葡萄园的开垦,曾经寸草不生的盐碱地和荒岭渐渐变成了绿洲。

六、如今的宁夏不再只有一棵大树

保乐力加集团接手新酒庄后,在资金、人才和技术方面都进行了大量投资。专门聘请了来自澳大利亚的葡萄酒酿酒专家Craig Grafton,以及来自新西兰的葡萄栽培专家Mike Insley,为酒厂带来了先进的葡萄园及酒庄管理方式。

在Mike Insley的带领下,酒庄拔除了受卷叶病困扰、无法完全成熟的蛇龙珠,仅保留赤霞珠、梅乐等品种,总种植面积一度从原先的400公顷骤降到44公顷。酒庄团队还将漫灌改为滴灌,对于老藤保留传统的独龙干剪枝方式,新栽种的葡萄藤则采用类似单高登(SingleCordon)的“厂”字形剪枝方式,令葡萄更加均匀地成熟。而在酿酒厂,除了现代化设备,酒庄还引入了可视化管理,令每个发酵罐的情况一目了然。

20200512_144645_001.jpg
图源:广夏(银川)贺兰山葡萄酒庄有限公司官网

在2010年之前,宁夏的酒庄和农户多把采收的葡萄卖给大酒厂进行灌装、贴牌,或为国内知名品牌提供原酒。然而,保乐力加并没有入乡随俗,从一开始就极为注重酒庄的品牌效益,着重打造“贺兰山”和“霄峰”两大品牌。保乐力加的作为也在无形之中提升了周边酒庄的品牌意识。

保乐力加还是最早把葡萄酒样品寄到国外各大葡萄酒比赛的酒庄之一。2008年份贺兰山霞多丽是首个在国际霞多丽葡萄酒大赛中获得奖项的宁夏葡萄酒。从2009年到2013年,该酒庄累计获得174个葡萄酒奖项,引领了后来国产精品葡萄酒庄寄样品参赛获奖的风潮。

不过,第一个拿到重磅国际大奖的并非保乐力加在宁夏的酒庄,而是贺兰晴雪。2011年,贺兰晴雪酒庄出品的“加贝兰”2009年份获得Decanter世界葡萄酒大赛10英镑以上波尔多风格红葡萄酒国际金奖。这是中国葡萄酒首次在如此国际葡萄酒比赛获得最高奖项,如同打开了中国葡萄酒产业通向世界的一扇门。

新的棋局正在形成,玲珑初开,百子待落。

2012年,宁夏设立了中国第一个负责葡萄与葡萄酒产业发展的省级葡萄酒局。目前,宁夏拥有占地3.8万公顷的酿酒葡萄种植基地,每年生产约1.2亿瓶葡萄酒,已成为中国最大的集中连片产区。此外,宁夏也是中国第一个实行列级酒庄制度的葡萄酒产区,至2019年年底,已建成92家葡萄酒厂,并且仍有119家在建。

这其中,关于银广夏葡萄基地的故事,仍在继续。

笔者此前报道,2017年,宁夏自治区政府将拥有的1.5万亩的银广夏老葡萄园开放社会化运作,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培育出属于宁夏产区的知名品牌,并以这个品牌为标兵,最终带领整个贺兰山东麓产区共同发展。

酒易酩庄张言志看到了这些老藤葡萄园的价值,勇敢地接下了政府抛出的橄榄枝,他和他的西鸽酒庄如今已拥有2万亩葡萄园,其中1.5万亩是22年树龄的老葡萄藤。据张言志介绍,2017及2018两年,除常规开支以外,仅葡萄园建设就已经投入了7000多万。2017年部分老葡萄园经过改造,年产量乐观估计在200万瓶左右。在国产葡萄酒行业中,产量已经算是十分可观。

尽管业内有声音传闻,近两年随着市场走冷,保乐力加的葡萄酒业务也遭遇寒流,对贺兰山酒庄的推广不再如以往那般激情澎湃;同样,也有人为张言志担忧,认为只有傻瓜才会接这种投入深不见底的项目。

但不可否认的是,不管是保乐力加的到来,还是张言志的西鸽酒庄,都在为贺兰山东麓的扶摇直上提供了一道契机。宝剑在对的人手里才能发挥最大威力,他们正在让唐立玲最初栽种的广夏贺兰山葡萄基地再次焕发生机,承担不一样的历史使命。

或许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们是上天为这些葡萄园选择的新主人。

后记

笔者几经打听,终于联系到了唐立玲老人。

电话中的她听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一位83岁的老人,声音健朗,当被问及当年有关银广夏葡萄基地的事情,她没有一句抱怨或不甘,只说“一切都过去了,无所谓了,不想再多谈,没有什么愉快的回忆。”

从其女儿处得知,老人虽然一个人住,但身体很健康。在中国做酒庄,从来都是一条荆棘密布的曲折道路,个中艰辛,行者自知。而遍寻网络,我们也未能找到一张唐立玲老人的照片。

人生总有起落,唯有精神终可传承。

任何人并非永远的拥有者,我们只是土地一段时间的管理者,有的人或许只有短短几年,有的人则长久些。这对于任何葡萄园和酒庄来说也是如此。

很喜欢中国商人李书福在2009年的一次记者发布会上的说的一段话,当时他的吉利汽车刚用18亿美元收购了沃尔沃,他说:“我们要去尝试、实践和探索。如果它是机会,那就是很大的机会,但它也很可能是很大的一个灾难。人家干不下去,我们拿过来把它干好。如果我们干不下去,就又会有人家拿去可能就能干好。”

这是一个只有起点,没有终点的故事,时间指针会在终止之前一直前行。而对于宁夏贺兰山东麓产区而言,葡萄酒的故事正渐入佳境。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