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认为,法国南部就意味着阳光、沙滩、海风、美女和葡萄酒。的确,这里是一片难得的度假胜地。
而南法边缘的露喜龙(Roussillon,又译鲁西荣),在法国人眼中也堪称法兰西版的“世外桃源”。充满着异域色彩的露喜龙从名字就带有浓重的西班牙痕迹,两个 S 和两个 L 的拼写方式更像西班牙文而非法文。
这里有高耸的山脉,这里有充足的阳光,这里有习习的海风,环山面海的地理位置、温暖干燥的气候造就了独一无二的天然甜酒。
曾听说过这样一句玩笑话,“上帝一定是降生在这里吧,要不然,怎么能有如此美丽的土地?”我想,如果上帝真的降生在这里,那一定是因为上帝也爱天然甜。
天然甜酒的故乡
法国南部的东比利牛斯省有一座三山环绕的“滨海剧场”,这便是露喜龙。
北侧的科比埃山脉(Corbieres)、西侧的比利牛斯山脉卡尼谷山峰(Canigou)和南侧的阿里贝尔山脉(Alberes)将露喜龙三面环绕,宛若一座剧场,面向地中海,欣赏潮起潮落、岁月变迁。
通常,人们在提到露喜龙的时候,都会将其与邻近的朗格多克大区相提并论,但是这两个地区的文化却大不相同。朗格多克地区的葡萄园大多位于较为平坦的海岸上,而露喜龙地区的酒庄则更多地坐落在高耸的悬崖顶部或者比利牛斯山脉的山麓上。
历史上,露喜龙地区在1659年被法国吞并之前,曾是加泰罗尼亚公国(Principality of Catalonia)的一部分,这也使得这个地区的文化和习惯都带有了极大的西班牙色彩,无论是从语言还是民风,都与朗格多克地区典型的法国风格有所差别。
在这块被众神庇佑的土地上,葡萄的种植已有数千年之久,久到已经没有人知道究竟是始于何时;葡萄酒的酿造和贸易也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期。
这里的古老品种源于古希腊和古罗马时期,希腊水手们将葡萄藤带到这片土地,开始了葡萄种植的艺术,甚至汉尼拔和他的大象勇士们也曾推动了葡萄酒酿造的发展。随着罗马帝国的统治,如同橄榄树一样,葡萄种植业也在飞速发展,葡萄酒出口持续了整个中世纪。
对于露喜龙来说,1300年是至关重要的一年。这一年,著名的医生和科学家阿诺?维尔纳夫(Arnau de Vilanova)首次公开了他发明的抑制发酵(mutage)的方法,酿造出“葡萄酒与神奇之水奇迹般的结合”——天然甜葡萄酒(Vins Doux Naturels,VDN)。
这种发酵技术迅速地在露喜龙地区传播开来,成为了现代天然甜酒酿造的起源。随着葡萄酒品质的提高和贸易的发展,露喜龙地区葡萄酒出口也在一路攀升。
天然甜酒独特的口感受到当时人们的热烈推崇,而其天然的高酒精度和高糖度极其有利于长途运输。13世纪露喜龙地区的葡萄酒开始进入到意大利、法国甚至荷兰,1680年大运河的建成连接了地中海和大西洋,露喜龙葡萄酒的市场进一步扩大。
尽管史无溯源,但经过数千年的发展,露喜龙地区的葡萄酒毋庸置疑地早已成为了当地重要的文化标志。
多样地貌造就多样美酒
露喜龙地区的地貌与气候复杂而富有个性:北部地区的科比埃山脉带来了多石的山地土壤,而终年积雪的卡尼谷峰与地中海海平面落差2500m,土质相对柔软得多。
Agly、Têt 和 Tech 三条河流灌溉着整个露喜龙地区,以 Têt 河为界,其南北两岸的土壤状况又有所不同,这也是露喜龙地区众多 AOC 产区中某些特别认证土壤的所在地。
Têt 河西北部受到自然侵蚀的影响,科比埃山脉的悬崖峭壁裸露出坚硬的岩层和石块,让这里的葡萄扎根极深,露喜龙地区主要出产干型酒的 AOC 产区都坐落于此;
Têt 河东北则是著名的里韦萨特(Rivesaltes) 地区,这里的红色黏土形成了较厚的土壤基层,较为平缓的地势使得葡萄园非常齐整;
与之相反的是,Têt 河南岸以及露喜龙最东南端的班努(Banyuls)和高利乌(Colliure)地区土壤甚为贫瘠,特别是比利牛斯山脉的急转直下,脆弱的土壤让种植在山坡上的葡萄藤不得不扎根更深才能保证生存,正是这些因素造就了露喜龙葡萄酒的优秀品质。
与其他法国南部地区一样,露喜龙也充满了阳光,强烈的密斯特拉风(Mistral)带来了全法最干燥的气候。这里通常是法国境内酿酒葡萄成熟最早的地区,一些以矮藤为主的葡萄园中的歌海娜(Grenache)葡萄在8月中旬就可以完全成熟。
由于少雨干燥的气候和相对贫瘠的土壤,露喜龙地区葡萄园的平均产量仅为法国其他所有法定产区平均产量的一半,但这并不影响露喜龙人酿造出美味优雅的葡萄酒。2011年露喜龙葡萄酒总产量超过了1.05亿升,其中超过半数都为法定 AOC 产区的干酒或天然甜酒,这足以说明鲁西荣葡萄酒有高质量的保证。
提到露喜龙的法定产区的发展史,就不得不提到1930年代。从那时起,露喜龙地区的葡萄酒开始逐步划分为如今的14 个AOP产区&3个IGP产区,并且拥有了23种法定葡萄品种和口味丰富、风格多样的葡萄酒。
·1936年起,原产地命名国家研究所(INAO)开始逐步推行露喜龙酿酒专业协会的产区等级标准,并于当年将班努和莫里(Maury) 定为第一批法定天然甜酒 AOC 产区。同年,里韦萨特产区也获得了法定称谓。
·20年后,第二批 AOC 产区,包括 Muscat de Rivesaltes、Muscat de Maury 和 Muscat des Cotes d’Agly 在内的麝香天然甜酒归入 Rivesaltes,成为蜜思嘉甜白 AOC(AOC Muscat de Rivesaltes)。
·又过了20年,露喜龙山(C?tes du Roussillon)和露喜龙村庄(C?tes du Roussillon Villages)通过了法定 AOC 产区的认证,再加上此前已经获得认证的3个地区餐酒产区,至此露喜龙的葡萄酒版图基本得以确定。
小产区也能葡萄多
就全法国的葡萄酒法定产区来说,露喜龙的面积并不大,但是这里却有着多达23个的法定葡萄品种。从众所周知的歌海娜到麝香葡萄(Muscat),再到鲜为人知的神索(Cinsault)和马卡贝奥(Macabeu),不得不说,正因为这片多样的土地养育着多样的葡萄,才能够有就连上帝也为之垂涎的各种各样的露喜龙葡萄酒。
提到天然甜酒就不能不提麝香葡萄。但实际上,麝香葡萄并不是一个准确的说法。麝香家族包括许多种葡萄,它们共同的特点是具有鲜明而浓郁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而在露喜龙地区被允许种植的只有两种:小粒麝香(Muscat à Petits Grains)和亚历山大麝香(Muscat d’Alexandrie)。
小粒麝香葡萄的起源十分悠久,是麝香家族目前已知的最古老的一员,甚至可以回溯到远古时代,最初由古希腊人和古罗马人开始种植,并且将它带入法国。
在露喜龙地区,小粒麝香通常被种植在较为贫瘠的土地上,例如山坡,所以它的风味较之其他地区的小粒麝香更加独特。而这个品种的果皮较薄,对于环境也较为敏感,所以比较脆弱,而酿造天然甜酒要求果实的成熟度较高,因而需要种植者的精心呵护才能获得高质量的果实。
亚历山大麝香葡萄也十分古老,一直以来都被认为起源于埃及,并且因古埃及城市 Alexandria 而得名,由古罗马人将其带入欧洲。
比起小粒麝香,亚历山大麝香显得更为坚强,它拥有硕大的果实,香气强烈,肉质坚硬,多汁味美,也经常作为鲜食葡萄种植。充足的阳光和干燥的气候非常有利于它的成熟,因而在温暖干燥的露喜龙地区它可以成长得非常出色。此外,它还是西班牙著名的雪莉酒(Sherry)的法定品种之一。
除了麝香家族的两名成员,还有一种非常重要的白葡萄品种就是马卡贝奥(Macabeu)。这是一种来自于加泰罗尼亚的葡萄,在露喜龙地区主要种在 Agly 山谷的山坡上,这里可以给它提供良好的日照,同时提供了抵御强风的屏障。
这个品种香气没有麝香家族那样浓烈,口味也比较清淡细腻,通常作为天然甜白的混合品种,用以补充其他品种的缺陷,同时也可以发挥出它本身微妙而复杂的香气。当然,马卡贝奥也可以用来酿造干白葡萄酒,所酿之酒具有白色和黄色水果以及花香。
露喜龙的白马勒瓦西(Malvoisie du Roussillon blanche),这个葡萄的名字很长,实际上它与生在撒丁岛的 Torbato 是同一品种。在加泰罗尼亚语中,这个词有“邪恶”的意思。这个品种的特点是具有稻草黄的色泽和良好的酒体,经过橡木桶陈酿后会变得更加丰富;香气突出,带有矿物气息,甚至些许烟熏的气味。
马尔萨讷(Marsanne)和胡珊(Roussanne)是两个可以用来调配露喜龙葡萄酒的品种,它们通常的作用都是调节酒的香气,使葡萄酒更具饱满、丰富的花果香调气息。
此外,在意大利和西班牙广泛使用的维蒙蒂诺(Vermentino)也是露喜龙地区法定的品种之一,这种葡萄可以为葡萄酒增添新鲜水果的气息。
歌海娜在露喜龙地区的地位毋庸置疑,但黑佳利酿(Carignan Noir)葡萄也是非常值得注意的品种。很难说这个品种在地中海地区的种植历史有多久,但从它对于地中海地区气候和土壤的适应情况来看,无疑可以算作是“本地人”了。
在山坡上种植的老藤佳利酿具有饱满的酒体和口感,但平地和肥沃的土壤则会毁了它。从1960年代直到2000年,佳利酿都是全法种植面积最大的品种,现在,它依然是露喜龙地区餐酒的头牌。
神索(Cinsault)葡萄相对于在露喜龙地区,反而在朗格多克地区的种植更多。它无疑是一个优质的品种。神索的果皮颜色很深,酿制的干葡萄酒口感紧致,饱满却并不强烈,醇厚细腻的特点使得它也非常适合与其他的品种进行调配,在露喜龙地区就是如此。
当然,不能忽略的就是神索在南罗讷河谷与歌海娜、西拉(Syrah)、慕合怀特(Mourvèdre)的混酿。
露喜龙地区比较特别的一个品种是利波(Lladoner pelut),又称为 Grenache poliu,从名字就能看出来,它与歌海娜的相似度很高。这个品种非常少见,通常都作为露喜龙葡萄酒的调配品种出现。
除了这些比较有个性的品种之外,其他常见的酿酒葡萄,比如赤霞珠(Cabernet Sauvignon)、美乐(Merlot)、品丽珠(Cabernet Franc)、霞多丽(Chardonnay)、长相思(Sauvignon Blanc)等也可以用于鲁西荣 AOC 和 VDP 的酿造。
上帝之饮的秘密
露喜龙地区的天然甜酒无疑是一个极具地区代表性的酒种,说它是露喜龙的标志也不为过。
在13世纪以前,露喜龙的酿酒者多采收皱缩和过熟的果实来进行酿造。当时露喜龙地区还没有成为法国的一部分,而是隶属于马略卡王国(Reino de Mallorca)。1285年,时任蒙彼利埃大学理事和马略卡岛国王御医的阿诺?维尔纳夫在佩皮尼昂发明了“中断发酵法”,这便是如今天然甜酒酿造法的前身。
这种方法的秘诀在于使用高浓度的食用酒精来人工中止发酵,保留酒中的残糖,所以这种葡萄酒会同时具有高酒精度和高糖度,品尝起来口味极具特点。何时中止发酵、添加多少酒精,是每个酿酒师的看家手艺,他们师承家族长辈,不断增加自己的经验,酿造出口味各异的天然甜酒。
根据葡萄品种和酒种的不同,酿造的工艺也有些许差别:在酿造白葡萄酒及桃红葡萄酒的时候,要首先进行压榨,再以液体葡萄汁的方式进行发酵;而天然甜红葡萄酒则需要将果实连皮浸渍一段时间后再发酵。
酿造天然甜酒的麝香葡萄从果实被采摘下来到压榨出汁都会在较低的温度下完成,在发酵之前采用冷浸渍工艺进行浸皮数小时后发酵,这样酒中会有更多的天然味道,口感也会更加丰富。
而酿造莫里香蜜等天然甜红葡萄酒的时候,则会在中断发酵以后继续用酒精浸泡果实长达2~3个星期,以尽可能多地提取果实中的色素和风味物质,使酒的颜色更深,口感也更加醇厚。
与即饮型天然甜酒(天然甜麝香、天然甜桃红只需陈酿数月即可装瓶)相反的是,大多数天然甜红葡萄酒都需要经过长时间的陈酿才能够饮用,陈放可以在橡木桶甚至玻璃瓶中进行,根据需要可陈放30个月到20年不等,陈酿条件与一般葡萄酒类似,需要避光和保持温度湿度的稳定。
而最为与众不同的是,某些时候,葡萄酒还会被存放于室外的细颈瓶或玻璃瓶中,直接感受到室外温度的变化,并且接受阳光的洗礼。这样是为了加速氧化的过程,这些酒一般9~12个月即可装瓶饮用。
露喜龙地区的干型葡萄酒酿造方法与其他地方并无很大差异,比较值得一提的是,在某些 AOC 级产区会将部分葡萄品种如佳利酿采用二氧化碳浸皮法(即博若莱新酒发酵法)进行发酵,以期增加酒的果香和柔和的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