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殿理:极端惊艳,多彩智利
2017-05-11 13:45 来源 : 《酒典》杂志 作者 : 林殿理
近几年很幸运的有了几次亲访远在地球另一端的新世界产酒国——智利的机会。在见识了多家优秀酒庄以及它极端多变的风土之后,我对于这块土地以及产于此处的美酒,从陌生与轻忽转成了熟悉与热爱。为何说以往对它还不熟悉的时候,抱着轻忽的看法呢?可能一来它是个酿酒历史还不那么悠久的新世界国家,缺乏一些让人琅琅上口的传奇故事以及严谨的法定产区制度,同时许多比较以出口为主的工业化中低价位酒的生产也难免给人一种比较不高级的观感和印象。
然而智利狭长国土所能提供的风土多样性以及近乎完美的葡萄种植条件,终究还是吸引了许多旧世界名庄来此投资或合作酿酒,其中最知名的当属波尔多木桐酒庄(Chateau Mouton Rothschild)与智利甘露酒厂(Concha y Toro)合作的活灵魂(Almaviva),加州纳帕谷罗伯特蒙大菲酒庄(Robert Mondavi)与智利伊拉苏(Errazuriz)酒庄合作的桑雅(Sena),以及来自西班牙的桃乐丝酒庄(Torres)、法国柑曼怡橙子酒(Grand Marnier)家族所创的拉博丝特酒庄(Lapostolle)。这些酒庄以一款又一款不逊于旧世界名庄的作品让世人理解到智利葡萄酒无穷的潜力,也鼓舞了智利当地更多的酒庄更加自信地深入发掘不同风土所带来的各种可能性。
要说把智利精品酒形象提升到与旧世界名庄平起平坐的关键人物,不能不提到伊拉苏酒庄的掌门人——爱德华·查德威克先生(Eduardo Chadwick)。从2000年开始,他就孜孜不倦地陆续在世界多个重要都市举办盲品会,将自己酿造的Don Maximiano、Chadwick以及Sena与法国、意大利等顶级名庄进行盲品比拼,让各地具有影响力的酒评家们惊讶地认识到,轻忽和低估智利精品酒的实力是多么严重的一种错误。
虽说智利最主力的酒仍是来自温暖的中央山谷所产的赤霞珠(Cabernet Sauvignon)和波尔多式混酿,然而随着国际消费趋势的转变以及酿酒师们自身对于风土特色表现的追求,有越来越多对于高海拔或是沿海冷凉地区、极北或极南产区以及各种葡萄品种的开发和实验种植。甘露集团在科查瓜山谷(Colchagua)建立的柯诺苏酒庄(Cono Sur)以黑品乐(Pinot Noir)见长,拥有位于科查瓜谷以及冷凉气候的卡萨布兰卡谷(Casablanca)、圣安东尼奥谷(San Antonio)以及较南边的比奥比奥产区(Bio Bio)的几块黑品乐葡萄园。出乎大部分人的意料,本庄竟是世界上黑品乐葡萄酒产量最大的酒庄,而非位于勃艮第、美国俄勒冈州(Oregon)或是新西兰的酒庄。最具代表性的顶级酒是Ocio,葡萄全部来自卡萨布兰卡谷的酒款。
卡萨布兰卡谷由于靠近海边,受到南太平洋冷流的影响而偏凉爽,能生产出果香鲜明、酸度爽口、带有矿物质风味的优质长相思(Sauvignon Blanc)。然而受到市场需求的影响,此处种植的霞多丽(Chardonnay)还是多一些,但风格比中央山谷温暖地区的更加清新优雅。临近的圣安东尼奥谷、蕾达(Leyda)产区近年来也逐渐受到关注,生产相似风格的酒,包括部分的黑品乐。
另一个智利人具有特殊感情的葡萄品种,佳美娜(Carmenere),则是来自波尔多。由于根瘤蚜虫的肆虐,这品种在波尔多几近绝迹,加上抗病能力不佳、晚熟又难以控制产量,之后也几乎没有被重种。原本智利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土地上有这个葡萄品种,直到1994年法国教授让·米歇尔·布斯克(Jean Michel Boursiquot)惊讶地在卡门酒庄(Vina Carmen)的葡萄园里发现一直被误认为美乐(Merlot)的佳美娜,经基因比对后这才为它正名。
想当然,过去的佳美娜都是跟美乐混种在一起,在重新被发现之后才被分开种植。在许多酿酒师的努力下,原本被认为很难酿造出高等级红酒的佳美娜也开始展现出它的潜力,成为智利的招牌和新宠。最近一次我造访智利,便是受邀担任以高比例或百分之百佳美娜酿造的酒款的比赛评委——Carmenere al Mundo 2016。在这个比赛当中,有部分酒款已经能展现出优秀的陈年实力以及优雅复杂的风味,个人特别喜欢的酒款包括:
伊拉苏的凯(Kai)95%佳美娜
白银庄(Casa Silva)的100%佳美娜
蒙特斯(Montes)紫天使(Purple Angel)92%佳美娜
圣卡罗庄(Vina Santa Carolina)的世纪传承(Herencia)96%佳美娜
拉博丝特酒庄的阿帕尔塔(Clos Apalta)71%佳美娜
七谷山庄(Vi?a Von Siebenithal)的塔塔依(Tatay Cristobal)90%佳美娜
卡门酿酒师(Carmen Winemaker’s Carmenere Blend)85%佳美娜
圣彼得酒厂(Vina San Pedro)的紫醇(Tierras Moradas)97%佳美娜
虽说智利许多产区因为干旱而必须仰赖安第斯山雪水的灌溉,但还是有少数产区,例如较南边的马乌莱谷(Maule Valley)是拥有不灌溉的旱田而自豪。我曾有一次专程去了解这个有趣的山谷,这里有一群以家族精品酒庄吉尔摩(Gillmore)领军的佳丽酿(Carignan)酿造者,他们发现此地不灌溉的佳丽酿能酿出品质极高又耐陈年的酒,还为此成立了一个协会,专注推广这个具有本地风土特色的酒。
还有个叫做Pais的葡萄品种,主要分布在马乌莱谷和比奥比奥产区,虽然智利以外的人们对它很陌生,但它却是本地最早种植的葡萄品种。早期的移民也将它带到了阿根廷,在那里它被称作Criolla Chica,而在加州,它被称为Mission。过去,它主要用来酿成便宜、品质一般般的即饮型干红,在引进法国的赤霞珠、美乐、西拉(Syrah)等明星品种后,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最近一次到桃乐丝(Torres)在库里科谷(Curico Valley)的酒庄时,很欣喜地品尝到他们用这个品种酿出来的相当优雅清新的桃红起泡酒。他们是最早在智利引进不锈钢温控发酵罐的酒庄,近年来致力于推行公平交易雇佣、慈善活动以及传统葡萄品种的复兴,在当地非常受人尊敬。
前面提到过,近年来有越来越多智利的酒庄往高海拔地区开拓葡萄园。在高海拔地区,由于平均温度低,所以会延缓葡萄的成熟时间,让它风味物质有足够时间慢慢发展累积;加上较稀薄的空气让昼夜的温差加大,这给葡萄带来了较爽口的酸度,而较不受云雾遮挡的强烈日照,则使得果味更加集中而鲜明。像是智利最德高望重的酿酒大师亚力山卓·埃尔南德兹(Alejandro Hernandez)的家族酒庄泊拉图酒庄(Portal del Alto),早在1968年就在麦坡山谷(Maipo Valley)最高处,800米高度的皮尔克产区(Pirque)种植赤霞珠,其鲜明、饱满、芳香的风格堪称典范。
若要说哪一次造访智利给我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该算是2015年底的智利南端冰河区游轮之旅吧!那次,我和一群国内的葡萄酒讲师、媒体记者来到南部的城市Punta Arenas,与一群智利最顶级酒庄的酿酒师们会合,登上了专走合恩角、巴塔哥尼亚与南极航线的Australis游轮,继续往冰天雪地的智利最南端前进。三天没有手机信号、没有网络的航行当中,我们基本上就是每天上午和下午各一趟离船探险的活动,加上座谈会形式以及走动交流式的品酒会各一场,而晚上则是派对社交卡拉OK。
原本以为在船上会有很多自由时间的,没想到这样的安排还是相当的紧凑,基本上除了晚上睡觉之外没有什么时间可以一个人留在自己的舱房里独处。从房间窗户往外看,景色一直在变化,时而是冰川,时而是飘着大量浮冰的海面,要登陆时则必须穿上救生衣防水鞋,改搭橡皮艇。虽然事前不知道我的无人机是否能应付极地气候,我仍然把航拍设备都带上了,结果成功地拍摄了两处壮丽的冰川景观,并且特别获得船长的准许从船桥起飞,拍到了游轮在峡湾里乘风破浪的画面,后来还被智利电视台和葡萄酒协会如获至宝地要去作为官方宣传用途。
除了航行在极南之地的船上生活感觉很奇妙,工作与观光和谐交错进行的感受也是此次难忘的特点之一。在品酒会里,我们与Errazuriz、Montes、Santa Rita、Carmen、Concha y Toro、Casa Silva、De Martino、San Pedro、Viu Menent、VIK、Tarapaca、Cono Sur、Undurraga等名庄的酿酒师严肃讨论风土条件,甚或对于酿酒工艺与理念提出尖锐的质问,然而在下船探险和用餐、派对时却又可以一起玩得很疯狂。我们不再只是很表面的工作互动,而是能够互相分享私人家庭生活状况的朋友。感受了智利极南之地的壮美景象,以及被守卫地盘的凶猛企鹅追赶后,我不禁对智利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或许,下回是该特地安排一下去北端的阿塔卡玛沙漠(Atacama)或是复活岛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