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乐园里绝爱玛歌堡
2014-12-11 10:56 来源 : 《中国葡萄酒》杂志社 作者 : 胡若冰
请原谅我们最后的任性,请将我们葬在一起,谨此为愿。 ——《失乐园》
终于掩上书本的最后一页,感觉自己的整个身心依然深深地沉浸在小说带来的震撼与淡而冗长的哀愁里,无法自拔。看着窗外微微泛出淡青色的天际,在凌晨五点钟的死寂里我缓缓得挪动着因坐了太久而麻木的双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试着摆脱小说带来的那种压抑感。
记得第一次看渡边的《失乐园》是在和我先生刚刚确立关系的数年前,那时的自己尚且带着些许的不确定,对生命,也对爱情。可是他的执着一点点消融了我内心的忐忑不安,虽然依旧害怕,虽然依旧是不太确定的态度,就像女主角松原凛子,害怕新鲜出炉的爱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年龄的增长而渐渐失去那夺目而激烈燃烧的热度,变得世俗而薄凉。然后结局不同的是,她选择了和相爱的人就着极其昂贵的红酒共赴死亡之圣约,而我的爱情却在尘世之花的浇灌之下美丽地盛开了。当然,书中的爱情是一段婚外情,男主角因人事变动而被冷落在社会主流之外,女主角则经历了对于丈夫的失望和对性的压抑与爆发。
不管怎样,发生之后,她的爱情如华美的乐章在高潮处似绵帛般断裂,只为守住此处无限而恒久不变的两颗真心。而我的爱情如尘世里的粗茶淡饭般虽平淡无奇却希望可以携手百年。
书中女主角大约三十四五岁左右,是一家文化中心的书法老师,秉性内敛而贤淑典雅,拥有耐看的姣好面容和被艺术浸润的优雅气质,她的丈夫时任东京某大型医学院教授,英俊潇洒,拥有令人尊敬的社会地位。他们的婚姻看起来是完美无瑕的,在外人的眼中他们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一对儿!可是事实上,凛子那个堪称工作狂的丈夫在仅有的闲余时间里,似乎只对坐在家中的沙发上享用冰淇淋感兴趣,多年来的冷漠再加上不怎么和谐的性生活让凛子早已心生倦意,只是苦于没有等到那个让她爆发的出口。而凛子的那个出口,也就是文中的男主角久木祥一郎是一家出版社的部门主编,本打算沿着职场的正常规律升迁、加薪,却因为人情世故上的纰漏给自己埋下了被逐出社会主流之外的隐患,随之而来的同龄好友病故更加重了久木身上的沮丧与失落感,那种人到中年尚不得志的落寞愈发滋长起来。另外,长达25年的婚姻生活早已失去了勃勃生机,妻子的按部就班与礼遇克制以及女儿的外嫁给被外放边缘公司的久木制造了很好的外遇机会。甚至在此之前,久木已经在妻子的沉默之下擦出了数次婚外情的火花,只是和凛子的偶然相遇却一发而不可收拾,进而深深地陷入婚外情的漩涡里不能自拔。精神层面的诱惑与身体感官的刺激迸发出的共鸣让两个人耽溺于长久而频繁的约会,希望完完整整地将自己的整个身心交付给对方,从而背弃了社会中的伦理道德、家庭责任,换来的则是久木被失望至极却依然理智温良的妻子要求离婚,凛子被丈夫以决不离婚为要挟进行报复。于是久木的婚外恋情以匿名信的方式被公布于众而被迫辞职,而凛子则与母亲决裂,被亲友指责、唾弃,被认为是不洁的女人。
随着事态愈演愈烈,两个人逐渐淡出了社会和家庭的包围圈,日复一日地沉浸在疯狂的有些变态的性爱里,也仿佛只有这样的身体纠缠、彼此拥有才能抚慰两个被世俗遗弃的灵魂。同时书中对于自然景色的描写甚是绝妙,久木与凛子二人多次出游郊外,落地窗外的海边落日,深山幽谷中的落樱,雪中露天温泉中凛子将面孔藏在雪地里第一次试着体会死亡所带来的短暂的恐惧和之后的平静与些许温暖,那或许已是预兆。
对于同样已婚尚在盛年锦华时期的我来说,婚外情在身边的社会圈子里算不上稀奇;而书中描述的时期大概处于几十年前的日本,其实像极今天的我们,在人们平静而富足的生活背后来自工作竞争的压力、形形色色的事物诱惑让我们平淡而琐碎的婚姻生活面临着考验。婚外恋情,疯狂性爱,死亡之约,这些字眼看起来总是环绕着浓浓的悲剧色彩,然而悲剧之后不正是两人永不分离的凿凿誓言吗?因为遇见久木,凛子从一个贤良淑德之人变成连自己都觉得惊讶的“爱之女神”,这本身并不存在错误,错误的是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若是挣脱了本也是件好事,可是社会不允许他们的叛离,于是双双变成了扑火的飞蛾。凛子喜欢红葡萄酒,她认为葡萄酒的红色是鲜红血液一样的颜色,代表生命的颜色。这样一个被生活和家庭背景塑造成的乖乖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选择一瓶极其昂贵的红葡萄酒兑进足以杀死几个人的毒药,由相爱的那个他含着将其送入自己的口中,然后在性爱的高潮落幕之处结束这尘世里的孽缘。可是让我产生疑惑的是,死亡真的可以带来永恒之爱吗?
其实说起来倒也凑巧,经过多方查找资料得知那瓶来自法国波尔多地区1984年的玛歌堡红葡萄酒本身并没有特别出色的潜质,只是它高贵典雅,口感柔和温顺,夹杂着水果的香气中隐约有紫罗兰和玫瑰花瓣的气息缭绕飘浮,颇有刹那间的惊艳,却不适合被长期陈年。如此特点和文中男女主人公的爱情遭遇倒是颇为相似,惊艳却如烟花般快速消弭,酣畅,决绝,毫无掩饰自身生命的燃烧,犹如寂寥的夜空划过两颗熠熠生辉的流星,绚烂却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