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中的甘露——关于稻草酒的故事
2014-01-09 16:15 来源 : Timeout 作者 : 黄山
阳光的季节已经过去了,气温骤降,天气也越来越冷。冬天的到来意味着葡萄园的休眠期,劳累了一年的人们在此刻开始休息。
在法国最小的葡萄酒产区汝拉Jura,皑皑白雪早已覆盖在阿尔卑斯的山顶如同仙人的居所,人们才刚刚开始忙碌。年底节日圣诞是休养生息,有一种酒在此时才开始发酵。那是当地独有的稻草酒Vin de Paille。
我们时常抱怨世事多变青春易逝爱情短暂,有时它们保存的时间甚至比不过小小瓶中的一杯酒。有些味道是关乎时间的,就像有些人的岁月年龄经历都成为了他们的财富。这关乎的是时间又不仅仅是时间,重要的是从中吸取的获得的。
当新鲜的健康的葡萄从枝头被摘下,饱含汁液带着雪山之下陡峭山崖般的酸度,其中最完整的枝串被轻轻地放在稻草制作的席面上,不能被压放否则会破损。把持不了自己的汁液淋漓的果串意味着未来的腐败而被筛选下来。经过严格筛选过程,整个收成比其他产区品种已经低了2/3。接下来的步骤还是要交给自然,等待山谷中的风到来,干燥的风会吹干葡萄中的大部分的水分,一天天葡萄会缩小干瘪皱起,直到它们的肌肤像是年岁过百的老妪,颜色也从亮丽健康变成黯淡葡萄干的模样。这个时间只能随风,等待着风让果串达到干瘪的状态,有时是六个星期有时需要四个月。人们在这段时间里只能等待,每天巡查把被霉菌感染败坏的葡萄从中剔除,然后继续等待。等到花容失色等到圣诞离去新年到来,躺在稻草上的葡萄才被风干,被浓缩滴滴黄金般颜色的液体,浓重的果香蜂蜜琼浆的味道和很高的糖分。这种酒的制作工艺因为稻草风干,因此被称作为稻草酒,Vin de Paille。
风干之后又是漫长的发酵过程,葡萄汁才会变成酒,在变成酒之后,当地的法规还需要在小型橡木桶中陈年三年以上才可上市。这么长久的贮存时间,使它像是怀胎三年才诞生出来的哪吒般,带着精灵似的特色风格。
在古罗马神话中的宇宙之神宙斯有一个女儿名叫赫柏,她的形象是拿着金杯的美丽女子,作为奥林匹斯山神殿之上的斟酒官,她举着的金杯中琼浆玉液有着让众神永葆青春的精力,可以夜夜笙歌不知疲倦地管理人类,这里的甘露美酒指的就是来自汝拉的稻草酒。它有此动人传说除了它那美妙滋味还有比生命还长的陈年能力。事实上在三年甚至更长的窖藏时间中,葡萄酒已经有了随着岁月发展出来的痕迹,这就好像人的个性一样。年轻时候的人们充满冲劲也许青涩也许莽撞还没有学会怎么把那风流的酸度和惹人的甜腻化作绕指柔的平衡,只有那些最好的葡萄酒和最聪明的人,经过了岁月的洗礼才找到宇宙的玄妙,融会贯通。
每年二月同中国新年差不多的时间在汝拉也有自己的节日。那个时候葡萄酒都入桶之后,人们完成了大部分的工作,开始了为期数天的庆祝仪式。在那个时候酒庄会拿出古老陈酿的稻草酒来进行拍卖,这些存在了上百年的酒庄有着古董般收藏。这些酒都会被藏家和爱好者以不菲的价格收入囊中。但是与古董不同的是,这些酒都会最终被拿来品尝。我何其有幸地尝到了一支陈年百年的稻草酒,那是令人产生敬意的美妙味道,是对时间的敬意更是对酿造此酒人的敬意,各种陈年的风味蜂蜜、蜜饯、杏仁还有海盐的味道相互交融,浓郁又不彼此冲撞,像是象牙上的包浆,细密地带着光亮。在口中的感受则是顺滑的,饱满的,又像是悬挂在彩虹般绚丽的源源不断的各种滋味。
我是幸运的,可以喝到值得等待的一款酒,我是幸运的,若能成为值得等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