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农艺与酿酒学让酿酒师们可以更精确有效地酿造出“完美”的葡萄酒，但也让许多新世界的葡萄酒少了特点，少了个性。

　　曾经品尝过不少香气与口感都臻于完美的葡萄酒，甚至喝过很多完美到不真实的美味佳酿。在酿酒科技不断更新的年代，太完美的葡萄酒仿佛一张被打了肉毒杆菌，线条美丽，非常紧崩，却失去了丰富表情的完美脸庞—也许能吸引目光，却无法让人深深着迷。我总以为，完美的身材和美貌让蕾蒂莎科斯塔（Laetitia Casta）成为美女，但却是她那往左右暴开的门牙使她成为了让人难以忘怀的法国超模。新的科学技术让许多葡萄酒变得越来越相像，正如那一张张似曾相识、成功微整型的脸孔。

　　一个世纪以来，建基于科学与理性之上的现代农艺与酿酒学让酿酒师们可以运用各种技术，更精确有效地酿造出美味的葡萄酒。但也因为技术太容易操控，让酿酒师们渐渐淡忘了自然天成也许能酿成更迷人的酒。知名的意大利酿酒顾问Alberto Antonini说，最难的，是什么都不做。虽然他越来越崇尚极简的酿酒法，但他认为需要知道做或不做会怎样才能够达到什么都不做的境界。无论如何，Alberto的想法还是建立在科学与理性之上，但这是否就是最终的解答呢？

　　在三年一度的新西兰黑品乐研讨会上，Matt Kramer在上百位新西兰酿酒师面前带着挑衅地说：一个无神论者是无法创造出伟大的黑品乐红酒的。在我年轻时，这位美国作家的多本著作曾为我带来葡萄酒的启蒙，显然，他并不认为单单仰赖科学与理性就能酿出伟大的葡萄酒。我一直是一个无神论者，但不得不要赞同他的看法，在探访过全球数十个黑品乐产区之后，我仍然认为布根地酿造的黑品乐葡萄酒最特别，也带有最多精致的细节。这种“特别”与自然环境并无太大关联，究其原因，是布根地在还没有酿酒学与种植学之前就已经建立了酿造伟大黑品乐的传统与自信，当地的葡萄农可以不用仰赖科学理性去回答所有的问题。

　　我拜访过的上百家新世界黑品乐酒庄几乎无一例外地将不同的黑品乐品系分开种植，分别采收，再分别酿造，最后经过不断地试调，以精确的比例调配在一起。但在布根地，所有的酒庄都是将所有的品系混合种植在同一片葡萄园里，一起采收，再经过简单的混酿，就能酿出更均衡、更精致多变的风味。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上帝的旨意，但至少这正是无为之有为的最佳例证。

　　带着科学家的精神和努力，“无神论”的酿酒师们也许可以调配出完美比例的黑品乐葡萄酒，但如果他们愿意等待，知道在何时要退后一步，让自然来成就伟大，他们的黑品乐也许就不仅只是完美，而会在未来某一个时刻，成为精巧唯妙、激发感动、让人难以忘怀并且时时萦绕于心的葡萄酒。这，才是真正的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