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nconia(法兰考尼雅)．是德文Franken(弗兰肯)的英文称呼。暂不说，哪个更常用，当第一次听到前者时，便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名字，从此把法兰考尼雅收入到自己的脑海中，开始称呼这块以“西万尼(Silvaner)”称王的德国第6大葡萄酒产区。

　　这片位于德国中心的最具“阳刚气”的广袤土地原本不在我的这次德国之旅的考察计划中，原因或许只有一个——雷司令在此表现不够精彩。似乎冥冥中自有安排，一切之转变源于某购物村之行。购物之后，顺便一览艺术中心马兹堡(Wurzburg)，品尝了当地持色西万尼后。又被德国朋友带去40分钟车程之外的中世纪小镇，开始新的葡萄酒探索。从此，对这个存有偏见的葡萄品种有了深刻认识：虽然西万尼没有雷司令般优雅纤细，变化多端，但具有的醇厚的酒体、矿物质感、柔和的酸度同样让人着迷。

　　汽车在高速上飞驰，两边的景致让我不敢小憩，唯恐错过秋意美景：一般是田园风景画，广袤的草原依旧浓绿，不时看到散落在绿色绸布上的灰色尖顶，那是哥特式教堂；另一边则是一副法国印象派画家的画作，色谱始终在暖色系中游荡，其中夹杂着深绿色的阴影，对着阳光的一面时不时闪着金光；天空湛蓝，通透的似乎可以看到宇宙；漂浮于上的云彩薄薄如纱，穿越其中的银色机尾画出没来的线条。如明信片般美丽的土地，茜茜公主曾经在此生活过。

　　法兰考尼雅除了中世纪遗留下来的城堡、教堂外，还有葡萄酒，其历史可以往后推1000多年。作为宗教生活的一部分，本笃教教主如同其在法国勃艮第的教友，在最好的葡萄园上种植葡萄树并酿造葡萄酒；现今这些被VDP(Verband Deutscher Qualitats und Pradikatsweinguter德国顶级酒庄协会)划为一级葡萄园(Grosses Gewachs)的地方，或仍然在教会手里，或归国有，或属于家族拥有。其中以尤丽斯医院酒庄(Weingut Juliusspital)、汉斯•威尔新酒庄(Weingut Hans Wirsching)和卡斯戴尔(Castell)最具有代表性。

　　气候上明显属于大陆型的法兰考尼雅，冬天严寒夏天炎热，以前常常造成果实无法完全成熟，而如今却因为温室效应地区变暖，大大解决了当地葡萄生长季节过短之问题。特别是那些位于上坡地的西万尼，更具备了酒体芬芳浓郁，酒精度高的特色。除了这个最成功的葡萄品种外，这里的白葡萄主要还有：雷司令、米勒(Muller Thurgau)、巴库斯(Bacchus)、施埃博(Scheurebe)、科纳(Kerner)、雷司拉讷(Rieslaner，雷司令和西万尼的杂交种)；红葡萄主要有：黑比诺(Spatburgunder，德文)、波特基丝(Portugieser)。

　　和德国其他产区不同的是，法兰考尼雅产区的传统葡萄酒瓶是一种深绿色的矮胖的大肚瓶，德国人称为帕克斯波诶特(Bocksbeutel)。从18世纪初开始，这种瓶子就被用来存放高品质的葡萄酒。至于名字由来，据说是依照早期教士传教时所带的羊皮酒囊形状吹制，不过也有说法，是来自德意志词汇Booksbudel，是一种在旅行中装祷告书和赞美诗的麻袋。至于相信哪个，并不重要，关键是这样的瓶子便于运输和存放，不会滚来滚去。

　　或许法国是天生的宣传高手，这些年在大陆特别红火的一个词“Terroir”，似乎永远和法国酒联系在一起。其实，内敛的德国人虽然不把“Terroir”放在嘴上，但做出的葡萄酒总是不经意中体现地区特色，而不会为了符合某些人的口味而改变。即使像法兰考尼雅这样的小产区，由于土质不同，也划分成3个次产区：从法兰克福逆美茵河(Main River)而上，首先是Mainviereck区——一个四方形的产区，土壤为红色砂石，能够生产出非常特别且耐久存的红葡萄酒；中间，在乌兹堡(Wurzburg)附近，美茵河蜿蜒形成"V"字形，构成Mainviereck区，土壤为壳灰岩(shell limestone)的特殊石灰岩，让出产于此的葡萄酒带有轻灵的活跃感；最后是位于"V"字形东南方，被连绵的Steigerwald森林覆盖的Schwanberg山区——石膏和石灰泥组成的陡峭山坡，使这里的葡萄酒矿物味十足，酒风强烈。

　　难怪德国著名诗人同时作为一个超级葡萄酒爱好者，歌德在1816年对他的妻子说：“给我送点的葡萄酒，没他不行(Send me some more Wurzburg wine,I cannot develop a taste for any other wine)”

　　尤丽斯医院酒庄

　　参观完那个举世闻名、带有典型巴洛克和洛可可风格的主教宫殿(Residenz)之后，若你只有一点时间留下，也请去不远处的这家酒庄稍作停留，喝杯当地葡萄酒，感受上百年历史的沉淀。

　　建于1576年尤丽斯其实是家教会医院，和勃艮第博恩丘的济贫院(Hospice de Beaune)一样，都是为了慈善。乌兹堡教王子Julius Echter von Mespelbrunn 资助之初就是为病人提供医疗，为老年人提供关爱和住宿。按照中世纪的习俗，医院拥有的葡萄园，除了售卖外，很大一部分是作为药物医治病人。现在尤丽斯医院酒庄(Weingut Juliusspital)共有172公顷葡萄园，分布在乌兹堡、依珀芬(Iphonen)、Randersacker、Escherndorf、Volkach等小镇，拥有斯坦(Stein)、尤丽斯•爱哈特•贝格(Julius-Echter-Berg)、Pfulber、露帕(Lump)和Karthauser五个一级葡萄园。

　　作为德国第二大酒庄，生产的葡萄园范围极广，从简单、酸度高到酒体优雅、果味足再到复杂、浓郁的特等葡萄酒，每一款都适合与当地菜肴搭配，譬如出了名的巴伐利亚白香肠、熏制烤鱼、多味腊肠等。若参观酒庄累得话，可以去酒庄的同名餐厅"Juliusspital"稍作休憩，顺便垫垫饥，来上一杯西万尼和一份白香肠，体验一下德国人的生活。

　　汉斯•威尔新酒庄

　　离开乌兹堡，沿着A3高速往Nurnberg方向行驶，约40分钟后，从Wiesentheid出口进入美丽的中世纪小镇——依珀芬(Iphonen)。

　　朋友的车穿过两道古罗马人遗留下的城门，稳稳停在一幢已有380多年历史的老房子前。这就是我们第二个要拜访的酒庄——建于1630年的汉斯•威尔新酒庄(Weingut Hand Wirsching)。听说有远道而来的中国客人参观，酒庄第14代家族传人汉斯•威尔新博士(Dr.Heinrich Wirsching)特地出来接待。面前的老人，精神矍铄，腰板挺拔，穿着深蓝灰色西服浅蓝色衬衣，戴着花色条纹的深宝蓝色领带，满头白发一丝不苟梳于而后；灰蓝色的眼睛透出威严，面部轮廓十分清晰，典型德国帅绅士形象。

　　在交谈中笔者了解到，40年前施埃博葡萄(Scheurebe)首先在这个老绅士的葡萄园中种植成功。这种性喜干燥温度气候，只有在最优上坡地才能完全成熟，特别是在富含干燥壳灰岩山坡地出品的施埃博带有足够的酸度和饱满的果香，年轻时就散发出诱人的黑加仑香，随着时间的推移，香气会渐变出玫瑰和香梨的浓香。除了这个白葡萄品种外，西万尼毫无悬念的占据着酒庄葡萄种植量的首位，雷司令排名第二，占22%，还有少量霞多丽、白比诺、灰比诺和黑比诺。

　　作为VDP成员，酒庄共有85公顷的葡萄园，三块一级葡萄园全部位于依珀芬境内陡峭的土坡上，分别为尤丽斯•爱哈特•贝格(Julius-Echter-Berg)、克劳斯伯格(Kronsberg)、卡拉波(Kalb)。三块顶级葡萄园全部向南或偏南，背后是绵延千公里的Stergerwald茂密森林，有效阻挡了来自北方和东方的寒风。特别是完全面南的尤丽斯•爱哈特•贝格葡萄园，正好处于山的圆弧内侧，像巨大的贝壳保护着这里生长的葡萄，累积的温度使葡萄能够长久而缓慢成熟，让酿出的酒更加复杂多变、酒体优雅；而来自三叠纪的砂岩则赋予此处的葡萄酒更多的矿物和辛辣味。因此，毫无疑问，标有GG(Grossen Gewachse：相当于法国头等苑)的葡萄酒100%来自于此。

　　随后的品酒让笔者对这位看似严厉的老人有了更新的认识。一说起葡萄酒，气氛立刻活跃起来，面前的他似乎换了个人，慈祥快来，满怀深情地一一介绍起来，像是对前来提亲的人介绍自己美丽的女儿们。用他的话来说：葡萄汁如同一块布料，而酿酒师则如同技艺超群的裁缝，为那一年量身定制属于那年的葡萄酒。

　　汉斯•威尔新的白葡萄酒都在不锈钢大桶中缓慢发酵，而红葡萄酒则在地下酒窖的木桶中发酵，这种结合传统和现在的酿造方式确保了葡萄酒的清新度，保留酸度和果味。来自尤丽斯•爱哈特•贝格的2009年份西万尼GG，带有成熟的黄色水果味，中度偏低的酸度，强劲的酒体和强烈的矿物味，笔者边喝边想念起肌肉色拉来了。绝佳的配菜酒！还有一款名为Tri Terra 2007的干白，采用法国传统葡萄品种灰比诺、白比诺和霞多丽酿造，放在小橡木桶中发酵，类似勃艮第马孔区的风格，淡淡的香草和花香，酒体中等，酸度较高。就个人而言我更喜欢西万尼的干净。

　　若说，获得著名媒体评出的奖项是对酒庄品质的肯定，那么年年都被之名法国美食美酒指南《Gault Millau》评为3星酒庄（注：3星等同于非常优秀），是不是除了肯定之外，也从侧门反映出酒庄在整个法兰考尼雅地区乃至整个德国的出色？！

　　卡斯戴尔

　　离小镇依珀芬(Iphonen)20分钟车程的卡斯戴尔(Castell)是另一个古老的城邦，由Rupert de Castello公爵在1205年建成。大约700年后，巴伐利亚王国的Leopold王子授予卡斯戴尔家族剩下的最后一脉Castell-Castell“王子殿下”称号。如今，若你足够幸运，说不定在闲逛小镇或在参观葡萄园和酒庄时，能遇到80多岁的公主或王子。

　　卡斯戴尔家族种植葡萄和酿造葡萄的历史开始于公元11世纪，历经800多年依然在家族最后一脉Castell-Castell手中。1996年，老王子宣布退休，家族事业有儿子Ferdinand Castell-Castell公爵打理，并在酒庄总经理Karl-Heinz Rebitzer先生的努力工作下，葡萄酒质量上了新的台阶。

　　酒庄目前共拥有约70公顷的葡萄种植面积，分布于7处，大多有卡斯戴尔酒庄单独拥有，其中灏纳特(Hohnart)、瑞特斯泰格(Reitsteig)、Trautberg和一级葡萄园市洛斯伯格(Schlossberg)早在1266年就有记载，并出现在1497年出版的狩猎地图中。笔者在家族档案馆中，看到一份用哥特体书写的文卷，通过旁边的注解了解到：在法兰考尼雅称王的西万尼葡萄最早是由卡斯戴尔家族在1659年4月5日派人从奥地利带回的，共25株，花费八先令三点五便士。谁都没有想到，从奥地利进口来的西万尼会超乎异常地适合这片德国中部的土地。

　　特别是坡陡近70度的施洛斯伯(Schlossberg)，不仅是全卡斯戴尔最高的地标，也拥有其地区极为罕见的土壤：雪花石膏（注：2亿5千万前的海洋沉淀）。特殊的土壤和微气候，让西万尼和雷司令在此不仅能拥有足够的成熟度，还独有独特性。当笔者登顶一览众山小，完全感受不到山下的寒冷刺骨，阳光从南面洒下，暖暖地照在脸上，身体微微出汗，当夏天时这里一定非常炎热，如此这两种葡萄酒能够在干燥的阳光下慢慢成熟，拥有细腻的果香和酸度。远处还有工人忙着采收今年最后一批葡萄。如此陡峭的山地完全靠人工劳作，异常艰辛，很佩服这些劳动者。因为一周多前，笔者刚刚在萨尔(Saar)陡坡上采过半天葡萄，深有体会。

　　卡斯戴尔的葡萄酒无论红白，都充满了芬芳的果香，带有辛辣和爽脆，酒体优雅，浓浓的贵族气息。来自单一葡萄园Kugelspiel的干性西万尼(2009 Kugelspiel Silvaner Kabinett Trocekn)余味悠长，带有浓郁的柚子、柠檬香和优雅的矿物味，干净清澈，平衡感好。而一级葡萄园Schlossberg的2009年份西万尼GG(2009 Schlossberg SILVANER GG)不仅余韵悠长，而且带有成熟的黄色水果，更重要的矿物味和辛辣感，微微的杏香在舌尖回荡，可以再存上6~7年。2006年份的Reitsteig黑比诺(2006 Reitsteig Spatburgunder)则带有奶油、成熟红樱桃和香料的迷人气息，入口细腻优雅，回味中带有黑色巧克力和淡淡的烟熏味。

　　不知从哪里听说，每年九月第一个星期天，这个美丽安静如世外桃源的小镇，都会举办徒步行走赛，沿途可以停下休息买上一杯卡斯戴尔美酒，与当地酒农聊天，随意而长知识。经确认后，笔者说不定会特地选日子来参加这个有趣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