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歌
2012-12-18 15:54 来源 : 好心情原创文学网 作者 : aa988998
已当而立,这把年纪的我,生死离别的场面,经历过三次。我奶奶的、我姐的,还有……
我的村庄,五六户人家。无非和所有的村庄一样,年轻一辈能走的都走了。剩下老弱病残,不超过十人。
我的家,地处偏远山区。有山不高、有水不深。大片农田被荒废、被野草侵占。田野一片空空荡荡,徒留一地凄凉。
看到十屋九空,铁将军把门;看到祠堂破败,蛛丝纠结。
祠堂周边,一座座坟。我太爷爷的,太奶奶的、我爷爷的、还有我奶我姐的。听到有鸟叫,听到树叶沙沙。听到自己的心跳。
在这的,都是我的亲人。那么和蔼可亲的你们,怎么就都成了黄土一堆?往事一幕一幕,直如昨天的事一样。我能感觉到,你们就在我身边从未走开。只是我看不到、听不到。
一别经年。清明栽的樟,比我都高。想想十几年前,我还是个懵懂的少年。想想二十几年前,我还扎着红领巾坐在小学的课堂里。
真是人生如梦。
还记得,那时的奶奶,已届八十,仍饭量不减。姐姐如花初绽,正是青春年华。
突然间,都病倒了。奶奶是年纪大,姐姐呢,有心脏病。几年间,都没了。
先是奶奶,临死的时候,呼吸困难,屎尿都憋了出来。嘴里“豁豁”有声,想说说不出来。
还有三姐,死的时候,只有大姐在身边。当时刚过完年,初八九的样子。爹回来拿钱拿衣服。正好中午,勉强扒了几口饭,便带了我回医院。
像是感应到什么,从来没有见过爹那样。几乎一路在跑,还觉得慢,半道上叫了的士。唯一的一次打的。
下了车,我一个年轻气壮的小伙子,在后面跑都追不上。
却还是迟了。病房的门大开着,远远听到大姐的哭声。姐姐像平常一样躺在床上,闭着眼睡着了一样,静静地那么安详。那一年,她二十五岁。
消息传到家里,哭声一片。当天下午,一行人护送姐姐的灵柩回到了家。说是家,她却再也进不了家门,被安放在一个破旧的仓库。不让她进家门,是因为,按照我们的风俗,少女的死亡属于夭折不祥。
仓库都是稻草,姐姐在门口。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躺在旧褥子上,看起来那么弱小可怜。
夜里,由我守灵。风飕飕地,姐姐早已全身僵硬,冰凉冰凉。我就坐在门槛上,把她的手揣到怀里,满怀期待始终相信,下一刻,姐姐就会醒过来,然后睁开眼睛叫我弟弟。
结果,一切都是徒劳。
唉,都过去了。
今天,吃完午饭,突然变天。我和爹娘忙去岭上收谷子。爹走在后面,淡淡地跟我们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家里的狗死了。”
收完谷子,在家门口的电线杆子边,看见了它。它静静趴在那,像平时睡着了一样。
算起来,它扛了有十天吧。整整十天,没有吃一口东西,靠着喝点水,扛了这么长时间。
都说狗是有灵性的动物。大概感觉到自己死之将至,今天它一步一摇地回到了屋里。
当时,一家人在吃饭。娘大怒,一扁担向桌下的它打去。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似乎随时都要倒的样子,极度痛苦地叫了二声。娘不为所动,把它赶出了门,直赶到电线杆子那。后来,它就死在那里了。
并不是娘狠心。实在是它身上,太臭了。致命地伤口有两处。一个少了块肉,一个洞穿了,可见内脏。
它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柴犬,不值钱。一切只能靠它自己,看它的造化了。就这样,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看到它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痛苦不堪地样子,爹终于不忍心,去请兽医时,已经太迟了。
它怎么受的伤,没人知道。一个月前,它以七岁的高龄,下了窝崽。尚未断奶,就拉到市场卖了。二公一母,有只公的没卖掉。那几天,不见了崽,它不吃不喝满山遍野地找,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受伤之后,它还在为孩子喂奶。小狗围着它撒欢,什么都不知道。作为母亲,它最后又喂了孩子一次,便死去了。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作为肉狗,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雨,一滴二滴,如丝似线。不远处,石堆上有株小草,迎着风迎着雨,顽强生长。
雨后,明天必定又是一个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