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女人
2010-03-23 14:49 来源 : 榕树下 作者 : 三三舍人
人生若饮一杯苦酒。
醉于花,过一日可以忘记;醉于酒,过一夜可以清醒;醉于生活;谁能把我唤醒?
坐于吧台前,杯空杯满,人来人去,霓虹酒绿,烟腾雾绕,看许多人的脸,都已模糊。孤独的困守,往往并不是因为寂寞,而是因为伤痛。吸烟是一种姿势,好如跳舞或是走路。磨破脚跟的舞女与瘸腿的士兵,都身上有伤,如他们一样,一个吸烟的女人,怀抱一种姿势,心上也一定有伤痕。
看这位吸烟的美丽女子迷离的神情,我感觉十分伤痛。彼此并不陌生。曾经共同走过一些岁月。但是能够与自己一生相伴的只有最爱的亲人。所以我们也不能例外,曾经分离,十年。十年是一个什么概念?十年可以长大一棵树,成熟一颗心,同样,也可以填平一个湖,磨灭一段爱情。可以忘记一段幸福,也可以坚固一段记忆。
我与她的事情已经模糊,只对她的美丽记忆如初。美丽的容貌总是让人记忆长久,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对于一个女人,也是。一个女人对于另一个女人的美丽并不只是嫉妒,更多的是淡然的看之。比如我。人失之一隅,总会收于另一隅。红颜薄命,平凡反而会有似水情缘。我的幸福我能够知道,但她的辛苦我一无所知。我只能知道,十年前,豆蔻年华时,她曾幸福。像从仕女图中跳出来的女子一样,男孩子们总是跟着她转,而将我遗落。其中的一个男孩子梁子最后做了她第一任丈夫。
她轻轻的举起一杯彩虹鸡尾酒,白兰地的辣VS红石榴浆的甜,七种颜色层层叠起,小饮一口,她叹一声道:“正如这种鸡尾酒对人的诱惑一样,我对梁子亦是一见倾心。可是……唉!”一见钟情是一个美好的词,可是真正幸福到老的人鲜少。她的第一次婚姻同样也惨淡伤心。爱情让人盲目,年少时光的爱情更不经考验。说到梁子,我曾记得他们始结婚时的幸福,那个时候,她经常给我讲他们之间的事情,满面浅笑。但此际她似乎有些激动。对梁子破口大骂:“简直不是人……”梁子背叛了她,在外面胡作非为。对于他,她只是他生理上的一种需要。或者说接近虐待。她复吸一口烟,烟雾中我看见她模糊的忧伤。我只能安慰她,你选择离开,很正确。除此之外,我不能说什么。因为人们对于第一次的经历往往记忆顽强,我无法劝她学会遗忘。
她忽然对我的衣服很感兴趣,仔细的打量着我。完毕,她问道:“阿文,你的上衣是什么牌子的?你的鞋子是什么牌子的?你的玉镯是什么牌子?你的……”我尴尬,也微微有些伤感。现在,时尚品牌才是她惟一肯关注的东西。但是,女为悦己者容,她又为谁而打扮?我叹一声,对她说:“咳,我今天可是穿便装来的。你也未曾说是要到这种场所来。若说了,或许我会打扮一番,可是再怎么打扮,也不抵你十分之一的美丽。”为岔开话题,我又问道:“分别这十年,你还做过些什么?”我们是最好的姐妹,过去是,现在,亦是,所以我不会担心她不高兴,也不必想她是否会对我有避讳。
她没有立即回答,默思了一会儿,指着吧台上的几种鸡尾酒,说:“你知道吗?鸡尾酒可分为短饮和长饮两种。短饮,意即短时间喝的鸡尾酒,时间一长风味就减弱了。这种酒采用摇动或搅拌以及冰镇的方法制成,一般在调好后10-20分钟饮用为好。大部分酒精度数是30度左右。而长饮,则是调制成适于消磨时间悠闲饮用的鸡尾酒。对上苏打水、果汗等,长饮鸡尾酒大多是用平底玻璃酒杯或果汁水酒酒杯,大容量的。可加冰冷饮,也可加开水或热奶热饮,一般30分钟左右饮用为好。与短饮相比大多酒精浓度低,较容易喝。”顿了一下,她又说道:“男人也像这鸡尾酒一样,有的可以与你共赴一生,有的却只能在你的人生中停驻某一个瞬间。”我点点头,说:“好如梁子之于你。”原来她已经看的明白。
她第一次婚姻失败后,没有正式工作,酒吧餐饮圈就成了她的栖息之地。本就是一个很活跃很开放的人,所以也就比较适合酒吧招待,且这一行业普遍供吃住,更加适合阿紫。我对她说:“在这种场合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她大笑了一声,我微微有些脸红,感觉自己有些傻。谁不是第一时间想到保护自己呢?她说自己很清白。我深信不疑。自小到大,我知道她的个性。也知道,她肯定懂这个理。
她看着我,有些惨然:“我们走在不同的路途上。”是的,十年前,她与我同上学同游玩。现在她感情失意,事业失败,一无所成。而我,现在是当地某大型私企的业务主管。“我荒废了我的青春。真的很傻。”谈起她离婚以后的感情生活,她说:“很坎坷。”先后又经历了多少个男人她没有细说,但是她说,此后经历过的男人,能够留在记忆中的只有四个。其中三个都还算是能够认真对待她。后虽然各奔东西,也没有太多的伤感。因为这种事情,两相情愿,戏唱完了,各走各的,谁也不欠谁,分手后她也并不在意。至于第四个,她谈到时,满面是泪。我明白了,这个男人伤她最深。他叫林子。林子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人长得好,高大英俊,尤其嘴巴很会哄人,她说自己就是让林子给哄住了。说完,连连叹息。
过一会儿,又指着一杯鸡尾酒说:“这种鸡尾酒叫做初恋。粉红的颜色,讨尽女士的欢心,可是最容易被它甜美的外表给欺骗了。酒度数虽只30度,可危险指数却是5粒星。女士如果酒量稍微差些,很快就倒下了。而林子就恰如这种酒。”那种酒的基酒和配料我不清楚。但那种酒粉红鲜艳确实漂亮,杯壁上斜倚一枚红色的果粒。诱惑人心。为了林子,她将房子卖了,给他作生意本钱,最后血本无归。末了林子终于还是走了,回到前妻身边。走的时候,给了阿紫一纸欠单,说慢慢还。听到这里,我不禁想要痛骂这是一个怎样卑鄙的男人。此时,她哭的声音很大。显然,她曾经付出了她所有的真心。但是却换来的是背叛与失望。人在感情和物质上动了真格,毫无保留付出后,如果换来的只是背叛的话,就会满心是恨。对于女人,尤是。我不加掩饰这一点。旁边有人不住回头看。我便拉了拉她,递给她一块纸巾。问道:“此后,你打算怎么办?”她拭着泪,静默不语许久:“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又爱上了一个男人。只是他比我小十四岁。”我惊异。她似是没有看到我惊讶的表情,继续说道,“他一直苦苦的追求我,我也曾告诉过小男人,姐弟的情份,不要再想其他。可是现在有人给我介绍男朋友,会不知不觉的拿小男人做对比。”我不能再说一句话。所有的东西她都知道,所有的道理她都懂。只是,她不能忍受没有感情的生活。她害怕寂寞孤独。很想找一个肩膀停靠。
过一会她又说:“我感觉这世上,一种男人就像是一种酒,而女人就像是一个酒杯。”我感叹一句:“是的。确然如此。”男人将女人比作鞋子,不断的换,寻找最合脚的那一双。而面前这个女人,以前那个我曾经熟识,现在越来越不能理解的女友,则将男人比喻为酒,自己是一只酒杯。她渴望有人给予她一个圆满。但是没有。没有。
我们的谈话终于何时,已经不确切了。我因是临时出差,前来探望她,也只能匆匆离去。去时,我为她作种种打算,但终于都一一自我否定。别人的生活,自己始终是无法参透的,能把握的,也只是自己手心里的那一点微微的幸福,不让它在岁月中流失。她在生活中不断的品那一杯又一杯的鸡尾酒,但品来品去,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因为感觉不到圆满,所以不能把心交付。她醉于酒中,不能自拔。酒入胃中,隐隐作苦。谁是今生令她愉悦的那一杯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