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香槟酒并不是我所喜欢的饮料,但却是我所欣赏的艺术品。当你倾斜杯身,透过玻璃凝视着那一潭紫红,一种高贵而闲雅的气氛会悄悄笼罩你,融化你……
认识他的时候,我浑身充满了愤怒。
他是我一个朋友的暗恋对象,在几年前,也是我那个朋友的英语老师。第一次听丁当说起他的名字,我便固执地认定她在喜欢他。其实也说不清楚原因,只感觉到她低垂的眼帘在隐藏什么秘密。而这个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傻瓜,竟把寝室里另外一个女孩的照片寄过去,要给她的老师介绍女朋友。
不知是谁戳破了她的心事,从此她便公开地长吁短叹起来。
这个在深圳独自打拼的男孩子在我们寝室里除了当事人外所有女孩的心里,不过是电话那头一个略带沧桑的声音。就象逛街时路过的模特,几乎不能给自己的生活挂上任何关系。
可那个傻姑娘的计划仍然没有结束。为了把她亲爱的老师引到身边来,用了一个小小的花招,我们7个无辜的大姑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了她的诱饵。
终于有一天这招发挥了作用,在一个烟尘四起的日子,经历了长达6个小时漫漫的等待以后,那个男人在丁当的眼泪滴答中姗姗来迟。附带强烈紫外线的阳光早已勾起我的不满,让女士等待的行为更让我气愤,于是我对这位先生的第一印象便极坏。
大家商量着狠狠宰他一顿,后来还是不忍心。看见那个爱情傻瓜一脸痛苦,我们只好随便找一家火锅了事。
这时,我的手机轰然炸响,一看号码不认识,接了才知道是那个深圳男人,我烤!那个傻瓜竟然把我的手机号码告诉了陌生人,一股闷气从我的丹田里悠然而生。那个男人说,他要去洗个头,叫我们等他半小时。
还要等!!我的嘴里冒出了很多没有经过大脑轮回的语言,我记不清在那个盛夏的下午我是怎样骂他的,我唯一的记忆是他甚至没敢反驳,那晚,好象是彗星降临,我整天都不顺。吃饭以后又和男朋友吵架分手。如果我是耶稣,我相信那天就是我的受难日,那晚,那个男人好象并没为我的失礼而生气,但也不至于彬彬有理。一股奇怪的气氛围绕在我们十几个人中间。尽管我们为这对问题情侣创造了无数个机会,但他们都心安理得地把我们的苦心仍到臭水沟里去。最后我们终于宣布放弃。
那个男人的沉默让我想起了《情书》,想起了人一生的遗憾,从而永久性地烙在我的胸口上。
那个男人有着和我一样的姓,和我初恋情人一样的名字。这里我姑且叫他bonny. bonny的发音给人以强壮的感觉,可这个男人基本上是瘦弱的,那晚我们拼酒的时候,我有意要让他难堪,可他居然淡淡地接受了。这种并不强悍的性格是我的天敌,我称之为"棉花糖"个性。到最后竟然轮到我来保护他,弄得当街大醉冒雨回家。
随后我就把他忘了。直到第二天的几个电话。几位女侠公推我做了历史罪人,要我担当探测bonny心意的职责。没工资、没奖金、没津贴、没饭局……条件优厚,真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现在想起来我都禁不住受宠若惊。不过,向来寝室的大事都是我来挡,也容不得我反对,就这样被架着与那个bonny聊天。
这次我决定短兵相接,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拿起该死的话筒拨完号码后,我开始紧张。我不知道这个曾经被我骂的不敢洗头的男人会怎么去想我现在的行为。或许,他也象我一样智力不发达,已经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忘个一干二净也说不定。
最初的交锋在我的记忆中是非常困难的,在社会上特别是商界摸爬滚打下来的人特别适合打一种叫"猜的对不对"的扑克牌玩法。你骗我我骗你的。还特别享受。我虽然有一些小聪明,也确实没有把握去搞定这样的人。当他拿起电话时,我语塞了。开始"哦恩啊"的胡乱一气。好在"今天天气真不错啊"这种废话全球统一,我还能抵挡一阵,反复考虑以后,"这里的废话十八弯"终于抵达目的地,我主动和他告了别。
那紫荧荧的电话被我泄气地扔在沙发上。我不明白是什么玩意堵住了我的口。其实事情很简单——先生您好,您爱我们寝室的丁当吧?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再会(最好不要见了)挂电话、收工~~~~~~!!!!多简单,为什么我做不到,又不是我向别人表白心迹,是帮忙啊帮忙啊!
当天晚上是十五,有月偏食。
整整一年,我采取了剑走偏锋的战术,同时我决定考研、喜欢上网、学习计算机、搞教学实习……繁忙中的我忽略了很多细节,包括bonny再没有给寝室里打电话、也很少再给丁当联系,我想那是一种更高境界的平淡。即使他们不能成为恋人,至少还是朋友。
而我,却不知不觉地跨过界限,与bonny每天频繁地联系,互相关心,开不大不小的玩笑,象恋人那样打情骂俏。尽管我们双方都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游戏,我们抱着不同的目的和对方做戏,尽心尽力。在这种平衡中,如果哪一方稳不住就会败得很惨。一个小小的问题竟然演变成一个你死我活的棋局,也许,这是我们两人都想不到的。
我常常想象他的面容,他是个很清秀很有书卷气的男孩子,根本就不象一个老奸巨滑的商人。我从不曾注意他具体是什么样子,所有的印象都是模糊的。我们仅仅是一面之缘,却联系了整整一年,这两个一让我随时保持高度的警惕,却又让我迷惑。我不想输,可是我发现这开始是件困难的事情。
一天,深圳起了台风,11级的台风。这种罕见的飓风使我和bonny都有点担心,可是晚上他还要出去应酬,于是在那个晚上,尽管我被《邓小平理论》的考试折磨的痛苦不堪,我还是没忘记给我的这个对手打电话。电缆的那头显然已经是一个醉鬼,一斤白酒加啤酒可以让一个好手败下阵来。
就在那个时候,这个醉鬼对手又开始甜言蜜语,我一边脸上发着烧一边装做若无其事地和他招架。忽然,他说:"你嫁给我吧。"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听到男孩子向我求婚。尽管我知道这话对他来说不过是说笑不过是生活的味精,可我还是震动了。我不能沉默、不能反应强烈,我不能让他察觉我的失态。于是,倔强的我便顺口答应以示漫不经心。但是,可怜我骗不倒自己,晚上做了梦,居然梦见了这个模糊的影子。
醒来的时候,我微笑着。机械化地数着窗外今年新种的牵牛花。有一束阳光顺着花瓣向我照过来,惊醒了陶醉在情感陷阱中的我。我知道对于此事我必须保持缄默。不能把它当真,bonny一定不会记得昨天说过的话了,或者,他一定象我当初一样认为我不记得昨天的话了。
BB~~~~~手机送来短信:"我有点想念您。Very,very——bonny"一层阴影笼罩在我的心头,我听见城堡塌陷的声音。
又是电话里的谈心,还是那些左弯右拐虚虚实实的问题,我突然感到疲倦。我开始在乎为什么他不再给丁当联系,开始追问他一些界限外的东西,他仍然还是那样温文尔雅地回答我的问题。但是,他开始有意识的给我传达一种信息——他偶尔会骗人,但那是为了给单调的生活增加情趣。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放下电话,他告诉我是一个长途,我突然冒出一种预感,不知为什么,我竟然打听起是谁给他的电话。他很犹豫,语气闪烁不定,透露出某种无奈,他说:“你能猜到的啦。”我心里顿时明白了,但我仍然希望他能够亲自说出来。在这种逼问之下。他最终没有坚持住利用我们的默契。他用一种很小心的语气说:“是丁当啦。”虽然答案我早就知道了,可说出来还是愣了一下。
“丁当”这个名字与他小心翼翼的语气一起唤回了我的记忆,到这时我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来的使命,真正与他有莫大关系的人不是我,我的真实身份是一个说客。我怎么能忘记呢!?与他每天聊天谈心的应该是她丁当啊,我到底是为朋友着想还是在假公济私?
想到这里的我不禁悚然一惊,才发觉自己早就远远超出了应该控制的位置,过分了、出格了。我心安理得的把“说客”当成自己的保护伞,而与bonny接近,享受本该丁当享受的温暖。我一直小心地在防备不被bonny骗倒,谁知却栽在自己手里。我这样做无疑是不道德的。一种自责的情绪强大地笼罩了我,尽管心里还有个很小的声音在抗议:“我是情不自禁。”可这个声音终究是那么苍白,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谈何“情不自禁”?!错了错了错了,满屋子写着这两个字。然后象气球一样涨大,把我彻底淹没了……
深夜,我爬上网,有气无力地敲击着键盘。OUTLOOK中挤满了网友发给我有趣的信件,我却根本没有心情抬眼看看。我知道,我必须发一封对我来说十分残酷的信件,我可以想象bonny看到信时的不快,其实这是一个双方都不会喜欢面对的事实,54K的猫儿今天特别的缓慢,好象它也在哀悼这段本不该发生的心动。我写到:“现在是我结束我‘说客’身份的时候了,但我不会结束与您的友谊,我会做好你的朋友。……”屏幕的那头,我依稀看到bonny与我初见时疲惫的样子和他陷阱重重的言语。他书卷气的脸上定会常常出现戏谑的笑容吧,不知道他会用怎样的心情来怀念我呢?
也许我和丁当一样,也是围绕在他周围好玩好笑冲刷他寂寞的小人物吧。我把所有的机会还给丁当,只希望他有一天可以在我的面前真诚地说说心里话,现在,这两条平行线终究到了各奔前程的时刻了。
清晨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窗前,我突然想给他一个纪念。看见酒柜里玻璃晶莹,我有了灵感。bonny,玻璃的香槟酒,紫红色的伤感,没有后续的故事,都在这样一个清晨成为了历史的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