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爱情

2010-12-04 11:37 来源 : 《都市文萃》 作者 : 

  他是从农村来的技术工,出来工作已三年了,刚刚升为师傅。才18岁,却已经是家里真正的家长了,负担着一家人的全部生活;她是市里文工团里唱戏的演员,父母皆为市里的干部。

  半年之后,他们初遇的街道再次举办了联谊,他前来调试钢架的舞台,跟前闪过的一抹绯红瞬间将他的视线掠夺了去。从她手里接过钢管的时候,他再也不能无动于衷,当夜回去写了生平第一封情书。这份看似平常的信,他用了两个晚上的时间来打草稿,换了两支笔芯才完成。

  她竟然回信了,夸他的字写得好,文字组织得也很好。她不知道,出来工作之前,他曾是镇上最优秀的学生,因为家庭成分不好,家境艰难,才出来跟班工作。

  那一年,正当一切顺风顺水之时,他突然出了意外,手被冲床轧到,整个手掌只剩下了一个小指。

  一切都停止了,他带着一个小小的木箱,回了家。生性要强的他,从此开始萎靡不振,唯一可以安慰他的,便是从前她回给他的信。他一遍一遍地在黄昏的落日下朗读,重温彼时的美好,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等不到他的信,她四方打听,竟从南方的城市,搭乘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又转了几趟汽车之后徒步走了两个小时,来到了他所在的西北农村。见到他的瞬间,她眼含热泪,委屈而又气愤。她娇俏玲珑的模样,赢得了所有人的喜欢。他最小的妹妹甚至又惊又喜地上前向她打招呼,大声说:“嫂子好!”

  只是妈妈一直沉默,在简陋的厨房里和面煮粥,边揉面边掉眼泪,终于当着他的面闷声哭了,说:“这么好的女孩,咱不能耽搁人家。”

  没承想,她接过妈妈的话,一咬牙,嘴唇上已经留下一道清晰的印痕,说:“我不在乎,只要他还活着,莫说轧去几根手指,就是断手断脚,我也认定他了!”

  她甚至没有跟父母打招呼,牵着他的残手,在西北的农村里举行了最简朴的婚礼。

  按照她那里的习俗,她第二天便带着他赶往南方,去拜访她的亲属。赶到西安时,最后一班长途客车还是离开了,他只好带着她到了一家旅社。服务员打着哈欠告诉他们,住一晚需要23元。他在心里仔细地盘算着,23元,足足是他西北家里一个月的口粮,但新婚燕尔,让她跟着受委屈,心里又过意不去。她看定他,坚决地说:“太贵了,我们不住。”

  寒风凛冽,他和她蜷缩在车站的长亭下,期待着天亮。摸清了周围的情况后,她兴奋地对他说:“那边有卖馄饨的小贩在营业,反正我们已经省了一大笔,索性吃几碗来暖暖身子。”两毛钱一碗的馄饨,他们总共吃了六碗,汤里的辣椒让他们浑身淌汗。

  吃完起身返回车站时,恰遇一群工友下班过来吃饭。等待馄饨的间隙,人群中有人哼起戏来,她当下起兴,拿出了文工团登台的勇气,上台为票友献唱。她字正腔圆,哈出的白气在夜晚的灯光下升腾,唱到“寒窑虽苦妻无怨,一心自主觅夫男……”台下掌声雷动的时候,他看着她,热泪盈眶,为她的勇气和坚持,也为他们的爱情。得知他们新婚,工友们热烈地鼓起掌来,称赞他找了一位外柔内刚的好妻子。他脸颊绯红地贴近她,为她取暖。众人散去之后,他脱下了身上的军大衣,为她做了一个舒适的地铺……

  他们的新婚之夜就这样度过。

  此后,他们在一起,简单而真挚,生活得很幸福。而后,他们有了我。自我懂事起,母亲就对我追忆她和父亲的结合以及他们的新婚之夜。一直以为,在长久的岁月中,他们的爱情早已被亲情和彼此依赖的惯性所替代。母亲却笑笑,对我说:“我们是真正的爱,因爱而生的怜惜。”

  这样的机缘,并非千钧一发,却又离奇曲折,山穷水尽之时,因了母亲这样一位倔强女子的坚持,复又柳暗花明,终于衍生出之后的花团锦簇。他们的结合,似很平常,却很美好。

(中国葡萄酒资讯网向本文作者表示感谢,欢迎读者提供原作者及出处)

      Baidu
      m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