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十二岁。
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红酒。
昏暗的落地灯下,那个叫做“消失地平线”的酒吧。古铜色的屋顶,古铜色的墙壁,古铜色的柜台,古铜色的桌椅。古铜色的天窗,还有古铜色的萨克斯声悠扬。没有醉醺醺的酒鬼,没刺鼻的烟圈,没有不谐调的嘶声力竭。一切都不动声色的把一切沉浸在古铜风里,任萨克斯的旋律蔓延到看不见的地方。
那个清秀的服务生带着职业化笑容,将萧姐面前的高脚杯斟着红色的液体,很绅士的一句“GASTONRENA”后离开。我坐在萧姐面前,吸着有些烫口的橙汁,默默看着她幽幽的眼神。高角杯在她手中随意轻旋,一滴滴红色的液体带着自然的香,顺着剔透的杯沿滑进她带着玫红色唇彩的口中,而后在喉中温暖片刻,在心中滑落。
“萧姐,别喝了,喝多了不好。”
“丫头,姐没喝酒,喝的是心情,懂不懂。”
很多年后,依然记得萧姐那句“喝的是心情。”
很多年后,朦胧的知道她那时刚刚分手,四年的等待成空,四年的青春换来的是烟消云散。
很多年后,终于知道GASTONRENA是法国的一种酒,译作“嘉士顿”,意思是“青春年少”。
蓦地知道了她那时的心情,“青春年少”,四年的青春已过,虚无之后是否还可以找到年少的心情?
2003,十六岁
第一次真正的喝红酒,也是第一次允许自己吐得昏天暗地。
那天晚上,一场喧嚣狼藉的无声战争之后,打开电脑,把窗帘撩开一道悄然的缝隙。月光透过淡蓝色的窗帘映进房间,印出微暖的影子。长风鹤立,飞扬了整个夏季。燥热空气煽动着不安分的心绪。键盘噼噼啪啪的随着指尖起起伏伏,直到天际的泛白的微蓝悄无声息的覆盖了大片的黑暗。黎明温柔的笑靥,像积雪掩盖所有淤泥一样,把所有的阴霾掩藏。染着红晕的玻璃杯安静的躺在案上,凝望着已经成空的酒瓶,回忆着一夜的际遇,一点悼念的孤寂。
那天暖暖温柔的声音在电话里变得歇斯底里。匆忙赶到她家里,看到的是床上一片狼藉。花花绿绿的药片,染着红酒印记的整条白色床单,被浸透了的沉厚的床垫。床板的划痕,铺满整块地板的玻璃片。刺目的血的威胁。暖暖满是泪痕的脸突然笑得不成样子,紧握着一瓶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液体对我说,“如果你不来,我就直接把这个喝下去。”
听她说着她的故事,她生命中每一个过往停留过的男孩子,从期冀到破灭,却没有太大的感觉。习惯了。她一句句的诉说,我一杯杯的咽下。当她的宣泄已经顾不上酒的时候,我便给自己摆了一道华丽的酒宴。
听她安静下来羡慕我的潇洒,沉默,尽管只想告诉她 ,我不潇洒。阿妹的歌声
有时候,品一种酒就像读一个人。
懂酒的人品的出酒的牌子和年代,还有藏在那红色液体里的故事温存与繁华萧索,不懂的人喝的再多也只是淡淡的甜味夹杂的苦涩。人也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只是,懂酒的人多,懂心的人少。
有时候,走过的一生就像品酒。
酒入愁肠,百转千回,各自滋味,各自了然,各自珍藏。冷暖自知,无需多言。再多的倾诉也只是分享,没有谁可以尝出谁口中酒的滋味,没有谁可以替谁走完流年的轨迹。
于是,暖暖的倾诉,我的沉默。
2006,十九岁。
红酒的味道,已经印在喉。
和藏浪一起在酒店的大堂。酒杯在手,事在心头。
藏狼说,酒,喝的是酒,浇的是愁,更多的是自由。
藏浪喜欢喝伏特加,说是喜欢烈酒上头一醉方休的感觉。只是看他拼了那么多次酒从来都是他背别人回家,自己从来没醉过。也许他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会醉生梦死几次吧。
是不是醉了的时候就可以享受肆无忌惮的自由?可酒总会醒的,天总会亮的,问题该在的还会在的。疯狂后的平静。
花季雨季的那几年,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喝酒,后来发觉酒浇不了愁的时候就没兴趣了。
不喜欢喝酒,却一直喜欢用透明的杯子装亮红色的酒,静静的看,一口口的押,映着窗外的月光,还有昏暗的落地灯,任亮红的突兀灿烂一地。
冷小苏说,失落的人起酒杯的样子,像是看到了绝望与空虚的尽头。我说没有人能看到尽头,如果看到了,那在就不会绝望,因为绝望的尽头是希望,空虚的尽头是现实。
其实酒也没什么,一种特殊点的饮料而已。红酒也是一样,可以代表心情,可以寓意人生,而归根结底,一切的意义,都来自于情绪化的人们的赋予。醉生梦死也绚烂,当可以品它的醇,品它背后的岁月,把它的一切当作享受的时候,酒和愁就不会沾边了。
2008,二十一岁。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剩下的三分啸成剑气 ,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谪仙人李白的豪情,总是伴着酒香。酒,于他是开胃,是灵感,是不羁一生放不下的瘾。
而我,没有他的豪肠,有的只是一点点懵懂的品味。
红酒,十二岁的相识,十六岁不懂欣赏的豪饮,花季雨季不明就里的上瘾,十九岁的淡漠。流年光转,二十一岁终于开始渐渐学着品味学着享受。
九年,静静守候的红酒,安静流淌的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