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葡萄酒

2009-10-24 10:16 来源 : 榕树下 作者 : 十三陵的月光

  那年我九岁,他十九岁。

  我跟随父亲在部队里,他是我父亲新兵营里的一名新兵。

  那年的寒假,我天天起早看新兵训练。我父亲每天拿着落个哨子在训练场上,“一长一短”“一长两短”的哨声从清晨到深夜——新兵一天的训练生活都是紧张的。
  
  父亲那时在我心中就是一堵高大的墙。我小小的“虚荣心”被父亲的伟岸而满足。
  
  纵然是冬天,纵然冬天的阳光很温和,可是一百多号新兵还是个个黝黑,父亲说那不是太阳晒的,那是寒风吹的缘故。
  
  十九岁的他是父亲眼里的一个好兵,因为他不仅体能好、队列好,更写了一手好字。在我眼里他则是一个好“叔叔”,他会趁我父亲不经意间,将我抱上双杠;休息间隙,他会教我在煤渣地上画画。
  
  我纯挚的微笑每天为他绽放。
  
  他成了我心中另一堵高大的墙。
  
  三个月后,他成了我父亲的文书。
  
  后来,我十岁了,在学校我为了争当大队长而努力学习,他在部队为了考军校而不懈奋斗。
  
  再后来,他进了军校,成了学员,而我从却失去了学画的快乐,弄丢了双杠上的护翼。
  
  于是童年的记忆开始变得飘渺。
  
  我从小学升到中学,再进入大学。他从我的生命里消失,就像樱花只开一时,凋谢时一片不剩,干脆得让人连挽留的机会也没有。
  
  时光流逝,我已是大二的学生,我步入让我向往的十九岁。
  
  寒假我回到父亲的部队,看见了一群八九岁光景的“军中未来”,他们骑着小车,在训练场上追逐嬉戏,她们的脸上洋溢着纯挚的微笑。
  
  孩子,如今我称她们为孩子了。
  
  日子就像是打开的百页窗,一页捱着一页,合起来却仅是窗口上方的多余。
  
  我能将我的这十年摊开来,将它抚成一幅人生成长卷,可是关于我的这十年,除了成长与快乐,我还留着我对童年最真挚的爱。

  坐上双杠,我开始思考,十九岁的我,以后该怎样快乐。
  
  我的双腿在空中晃荡荡,犹如回到十年前的那个冬天。
  
  我看着太阳西落,斜阳的殷红洒满了整个训练场。
  
  一个身影在我眼前出现,像是浸在上乘的葡萄酒里,全身被红所演染。他身上那身帅气的绿,也被酿成了紫色。
  
  这个身影酷似十年前我的父亲,挺拔而又伟岸。
  
  他专注地盯着那片煤渣地,像是在寻找一种记忆。
  
  他蹲下去,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细致地画着圈。
  
  我的心被震动,十年前我就对此熟悉。我跃进下双杠跑过去,一种无形的驱使力让我去靠近他。
  
  我轻轻地喊了声“叔叔”,就像十年前每次见到他一样。
  
  树枝在地上停止了划动,我看到他的震动如我,他转过头,站起来。
  
  我看到了一张久违的脸。
  
  我愣那里,专注地望着他。
  
  他停在那里。
  
  “是你?”
  
  “是你?”
  
  我们同时发出疑问,像在问对方,更像在问自己。
  
  “是我!”
  
  “是我!”
  
  十年的别离在此刻就如同一次短暂的午后分别。
  
  我们彼此都有拥有一份美丽的记忆,是关于十年前训练 场上的。
  
  十年后他二十九岁了。
  
  而十年后的我十九岁了。
  
  我远离了童年的纯挚 ,多了一份成长的历程。
  
  这十年里我将这份飘渺的童年记忆珍藏,没敢轻易拿出来翻阅。
  
  我一直在等待,等待这十年后的相遇。
  
  我一直在期盼,十年后我的十九岁。
  
  如今我真的十九岁了。

  当我确确实实地看到了十年后他盛载着一丝沧桑的眼,我觉得他将是我生命里再也离不开的墙。
  
  他轻轻地握着我的手,温和的手心将我滋润。

  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是我十九岁后的第五个冬天,他正在客厅里哄我们一岁的女儿睡觉,他成了我的丈夫,而我已经二十四岁了。
  
  我们在一起了,十年的等待让我们彼此珍惜。
  
  最重要的是我懂得了真爱需要成长的历程,时间会酿就一杯上乘的殷红色的葡萄酒。

      Baidu
      m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