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朴是一种品位

2008-10-10 14:13 来源 : 摘自《生活可以这样过》 作者 : 德亚历山大·冯·舍恩保

  脑功能研究专家沃尔夫拉姆·舒尔茨用猴子做了一个非常有名的实验。他把猴子们关在几个笼子里,在每只笼子的旁边都留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开口,开口上面安上一个小灯泡。在给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喂一片苹果之前的几秒钟里,先把小灯打开,然后再把一片苹果递过去。没有过多长时间,关在笼子里的猴子便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情。后来只要小灯一被打开,它们的脑子里就开始生产多巴胺。舒尔茨则可以断定,猴子们头脑中的这种多巴胺兴奋素,只有在它们等待自己所希望得到的东西时才会产生出来。一旦当苹果片递到猴子们的嘴里,那么测试它们脑子里多巴胺变化状况的镜子上就不再有什么变化和反应。

  舒尔茨教授得出一个结论:我们越是把期望值定得很高,那么就越难得到满足,从而也就更难给我们自己带来欢乐和愉快。而且享受不能够增强我们幸福、愉快的感觉,只能增强我们的事前欢乐和期待的愉快。一旦愿望、目标得以实现,它们就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著名的哲学家恩斯特·布劳赫则指出,愿望和期盼,常常在它们即将得以实现的时候却死掉了。仅仅是这种看法,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认识,只要能把这种认识铭记在心中,并且能按照认识的要求去做,就能够为人们节省出很多不必要的开销。显然,人们是希望自己能有个数码照相机之类现代科学技术含量高的高科技产品。但是如果人们一旦拥有了,那么他的感觉也许并不比没有这种东西之前稍微好些。这就是说,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如果为了“事前的喜悦和期待的欢乐”,人们就完全可以不去占有某种东西。

  我的妹妹,恩斯特·布罗赫和舒尔茨教授他们所理解的是:通过广告或者别的什么推销商品的办法来刺激我们的消费欲望并从而使我们去购买某种东西的情况下,很少能使我们感到购物是一种享受。人们在商品广告的诱惑下花了大量的钱买回家的东西,经过仔细观察,发现绝大部分都是多余的或者说是无用的。那些毫无价值的,没有任何用处的玻璃珠子做成的首饰——广告里说得天花乱坠,好像不买会后悔一辈子。结果我们买下了,其实是一点用场都派不上的,除了白花钱,就是吃亏上当。这样买来的东西能够给人带来愉快吗?人们不妨从一个入室抢劫犯的角度来看看“有价值的东西”这个概念究竟指的是什么:在任何一个住宅里值得搬走的东西首先是技术设备,比方说电视机,DVD机,立体声响设备,电脑。这些都是些在两三年之后就会过时的东西,因而也都是些没有重新出售价值的东西。因为不能再出售,所以对小偷来说这些东西都没有价值,他们是不会偷这些东西的。但是它们却都有很现实的使用价值。在一般人看来,有使用价值的东西,就是有价值的东西。

  在今天,虽然整个社会所有阶层都有不下几百种拥有财产的形式,但是确实是只有越来越少的人在把握着实际有价值的财产。这显然是说,一般的物质财富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财富,不值得人们去奋力追求。

  吃饭是为了不饿

  在我没有失业的时候,就是说在我有固定收入的时候,我对自己究竟吃什么是不怎么在意的。坐办公室时一天吃三顿饭,是为了增加热量、使自己保持旺盛精力的一种手段。因此饭菜是热的,也含有较多的脂肪。

  但是在家里则是另一种情况,我夫人做菜都是从所谓绿色食品市场上购买的所谓有机蔬菜。我知道所谓绿色食品很贵,但是从来不在贵贱问题上动脑筋,比如“在绿色食品市场上购买几个西红柿和两根黄瓜的钱,如果拿到价格便宜的阿尔地超市里能够买上差不多一满筐食品”之类的问题我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在城市里穷人区里卖的便宜咖喱香肠也好,还是在家里精心蒸炖的绿皮西葫芦也罢——这两种菜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但是自从我被解雇,没有那么多的钱可供支配之后,就不再是这种情况了。

  当然,我们还会继续在绿色食品店里买绿色食品。但是现在我觉得到那里去买绿色食品似乎是一种有意识的奢侈行为。我还能够清楚地回忆起自己刚刚被解雇时的情形。我当时试图通过《自主活动》报的副页来提出我的要求领取失业救济金的申请,而我的夫人却拿着从价格很贵的绿色食品店里买的鸡蛋回来了。那是一个里面有六个鸡蛋的包装。里面的鸡蛋都是所谓改良型母鸡下的个头很小的鸡蛋。上面还有商品检验机构的各种检验数据,“高质量”认证几个字非常醒目,用美术体的字体印在包装上。这表明鸡蛋是长在愉快环境中的母鸡生下来的,有母鸡趴在稻草窝里的图画,还有母鸡在吃粮食粒以及母鸡趴在窗台上的情形。

  只要我的夫人坚持要买那种能够到处跑动、咯哒咯哒叫着的母鸡生下的蛋,坚持买生活在愉快环境里的奶牛身上挤出的牛奶,买不使用化肥、农药的胡萝卜和黄瓜,那我肯定就能够吃上没有被污染的蔬菜。只有当我变成了一个日渐贫困的失业者的时候,我才开始去注意食品的质量。这就是说,即便手里的钱少了,生活质量仍然应该是优先注意的。当人们不得不去考虑把摆在自己面前的事情分个轻重缓急的时候,才能把一些不重要,甚至是多余的事情给免除掉,才能学会认清什么事情对他来说是真正要做的事情。

  最近我碰上了一位老熟人,他说他不喝酒了。从前,他给我的印象是个很内行的葡萄酒专家,有时候被克里斯蒂斯拍卖行请去当葡萄酒方面的顾问。他很简单地说,他很喜欢喝葡萄酒,但是现在不喝了——喝不起了,当年的那个时代已经是一去不复返了。现在就是一种质量并不怎么好的波尔多牌葡萄酒的价钱,都是他的财力所不能负担得起的。便宜的普勒尔牌的葡萄酒他又不愿意去喝。于是他现在根本不喝葡萄酒了,而是只喝德国啤酒。除了水以外,德国啤酒要算是当今世界上最健康,当然也是最便宜的饮料了。他或许可以做我们大家的好榜样。人们又恢复到喝啤酒的时代,这是一种文化上的胜利,这也是我们日渐贫困的结果,是非常好的事情。

  宾客盈门的住所就是很好的家

  我曾经在一套可以说是世界上最雅致的住房里住过。它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是布达佩斯的一栋看起来快要倒塌的老建筑物二层的一个两间套。这套房子归我舅舅日格蒙德所有。我舅舅是一位尼阿尔伊伯爵,即使在非常困难的条件下,只要付出相应的智慧和气力,同样可以使自己的生活条件和环境变得非常有品位,非常有格调。

  我舅舅一家在夜里把住房拿来当睡觉的地方,每天早上,当全家所有成员都起床之后,住房的功能就发生了变化。窗子被打开,用来当床铺的垫子被放到别的什么地方。书架和椅子等都被放回原来的地方。这时候的住房看起来就像一个沙龙,日格蒙德舅舅就在这里接待客人。他们家的茶具五花八门,有的茶杯非常漂亮,有的杯口处已经被碰掉了一小块。每当朋友来访或者是熟人来看他们时,他们家的气氛非常热闹,非常欢快,仿佛这一切不是在一个很窄小的两居室,而是在一个宽大、豪华的别墅大会客厅里。

  日格蒙德舅舅每天都穿两套西装,一套是棕褐色的,一套是黑色的;他在白天穿那套棕褐色的,晚上则穿那套深色的。别管有没有事情,别管有没有客人来访,或者是他自己是否到外面去处理什么事情或者是探亲访友,总之是他每天都这样做。

  日格蒙德舅舅是属于那样一种人,这种人无论在家,还是在外面,对他来说是一样的。他是一个人单独行动也好,还是同别人在一起出现在某种场合也罢,反正他总是那套打扮。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要把自己的领带稍微松一下,在家里时也不曾想到换上便鞋或者休闲服,以便轻松一下,舒服一点。就是他一个人在家里也是这个样子。有人说,不能说到了门口就算外出,否则到了卧室外面也可以说是出门了。说这种话的人根本就不了解日格蒙德舅舅。他真的是很少出门,到门口站一站对他来说恐怕就算是外出了。

  一个住所的美丽不美丽,漂亮不漂亮,关键不在于钱,也不是看这所房子在城市的什么部位,而是要看房子的主人是否好客以及好客的程度,对来访客人的态度。如果主人本身有很高的修养和素质,笑脸相迎八方来客,对客人热情坦诚,每日总是宾客盈门,来往不断——这样的住所就是好的,很漂亮的住所。

  什么叫做富有?富有是指那些他们的住所对朋友具有吸引力,是朋友们聚会的地方,这样住所的主人才算得上富有。那些一旦自己的房子被大雨淋得快要倒塌了,而他却能够到自己的朋友那里躲风避雨的人,也算是富有的人。不是什么高保真音响设备,不是什么大尺寸的平面直角电视机,也不是什么名牌家具,单靠这些物质上的现代高档的东西,是不能够把一所住房变成一个人们非常喜欢的去处的。

  财富早就不再是什么高雅的东西了。在当今的社会里,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都可以成为拥有丰富物质财富的百万富翁。然而,不富裕的人们,如何使自己能够过上一种既很得体又非常和谐的生活?在并不富有的情况下如何保持有品位的生活?这就需要一种本领。在消费主义大行其道的今天,作者居安思危,倡导节俭生活,他要告诉人们,如何不必为衣食住用行等花费大笔开销,应该怎样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选择并决定自己应该做什么以及怎样做,无论外界环境怎样,简朴,本身就是一种有品位的生活艺术。

  事实上,真正能给人们带来享受的东西,都是一些同钱财无关的东西。真正的奢侈品,比如健康、爱、欢乐、生命,如果丢失了的话,世界上任何保险都赔偿不起。真正的幸福,并不取决于他积攒了多少钱和拥有多少物质上的东西,有时甚至为了使生活更有品位而有必要放弃某些物质。真正的贫穷,不是因为缺少某种物质的东西,而是由于那种无休无止地追求物质的愿望。如果能够正确对待相对的贫困,那么这样的贫困毋宁说更能显示出一个人的格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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