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旺斯:品味“教皇新堡酒”

2007-07-11 15:09 来源 :  《永远的普罗旺斯》 作者 :  彼得·梅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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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罗旺斯的八月天最适合躺着不动,要不就找地方乘凉。在这样的天气里,做什么事儿都慢慢的,所有旅行的行程也被尽量压缩到了最短。蜥蜴显然深得其中奥秘,而我也早该认识到这一点的。

    早上接近9点半的时候,气温已达华氏八十几度,我一跨进汽车,立刻觉  得自己像只即将下锅的鸡仔。我翻地图,想找条路,好远离成群结队的游客和那些已经热昏了头的卡车司机。一滴汗珠从我的鼻头上坠下,正巧落在我的目的地上,教皇新堡,一个生产好酒的小镇。

    几个月前的冬天,我在两位朋友的订婚晚宴上认识了一位叫米奇的男士。第一瓶酒送上来,大家提议干杯,我注意到  ,大伙儿不过在喝酒,而米奇却在专注地进行着一场个人仪式。

    他凝视酒杯,将它慢慢举起,然后用手掌握住杯子,缓缓旋转了三四次,接着把酒杯举到与眼睛同高,仔细观察酒旋转后沿杯壁缓缓流下的痕迹。鼻子靠近酒杯,鼻翼翕张,全神贯注地彻底检查了一番,然后深深吸气,最后一次转动酒杯,之后才喝下  第一口酒,但仅是一小口。

    显然,酒在送入喉咙之前必须还要经过好几道测试。米奇把酒含在口中漱了几秒钟,抿起嘴唇让些许空气进入嘴里,然后小心地发出漱口的怪声。他的两眼直视天空,腮帮子反复收缩、鼓起,使酒能在舌头与牙齿之间自由地来回流动。看上去他对这酒在口腔里经受住了这种种考验非常满  意,终于把酒吞了下去。

    他注意到我在旁边观看这场表演,冲我笑笑说:“不错,不错”。他又喝了一口,但这次的程序比较简单,最后扬起眉毛对酒致敬,“这酒有些年头了,1985年的。”

    后来我在晚餐时发现,米奇是个地道的生意人,买进葡萄,酿出香醇的美酒再卖掉,同时他也是个职业水准的品酒家,对南部的酒尤其精通,从天芳玫瑰酒(Tavel rose)—他说此酒是路易十四的最爱—到淡金色的白葡萄酒,再到烈性的吉恭达酒(Gigondas),无所不知。但是在他所有的藏品中,他的最爱,也是他最渴望畅饮的一种酒就是“教皇新堡酒”(Chateauneuf-du-Pape)。

    他说起这种酒时的样子,就像在谈论女人。双手爱抚空气,双唇轻吻指尖,嘴上则是一堆和身体、花束和力量有关的词。他说,其实人人都知道教皇新堡酒实际的酒精浓度超过15%的限额。这几年来,波尔多(Bordeaux)愈来愈淡,而勃艮第(Burgundy)的价钱只有日本人才买得起,教皇新堡酒真算得上超值,我一定得到他的酒窖里亲眼看看才能体会,他将为我安排一次品酒会。

    在普罗旺斯,从计划聚会到确定行程常常需要耗费几个月,甚至好几年的时间。因此,我并不指望米奇会马上邀请我。冬去春来,春去夏来,八月悄悄来到,在手中端杯十五度的美酒把玩品尝,正是最佳时节,这时候米奇的电话也到了。

    “明天早上11点整,”他说,“我在教皇新堡的酒窖等你,早上记得多吃点面包。”

    我按照他的交代做了,还照着美食专家的建议,预先喝了一汤匙清橄榄油。目的是在胃上镀一保护层,借以缓冲各式新出炉却力道十足的美酒的不断攻击。行驶在弯曲且灼热的乡间小路上,我下定决心,不论何种情况,都不可以吞下太多的酒,我一定像老手那样,酒入口,转个圈就吐掉。

    前方教皇新堡映入眼帘,在一片难耐的热浪中看起来有点模糊,时间正好快到11点。整个小镇简直就是个大酒窖,到处充满了诱惑。久经日晒而油漆剥落的告示板上、新上过漆的广告牌上,到处是手写的标语,巨型酒瓶上、墙壁上、靠在葡萄园边上车道尽头的柱子上,处处可见“欢迎品尝!欢迎品尝!”

 

    一道高耸的石墙,隔开了北萨克酒窖(Caves Bessac)和外面的世界,我缓缓驶入,在阴凉处停下车。一下车,我感觉太阳从头顶上直晒下来,像顶充满热气的帽子紧紧罩住我整个头。眼前是一座长形建筑,顶是锯齿状的,正面除了两扇门外,什么都没有。一群人在门口排着队,手中拿着的大酒杯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酒窖里几乎有点冷了,而米奇递给我的酒杯端在手里更是清凉怡人。那是我见过的最大的酒杯—一只带脚的大水晶杯,圆鼓鼓的杯肚,上端口子缩小,就像个金鱼缸。米奇说这种杯子可装下3/4瓶酒。

    从刺眼的阳光一下进入暗沉沉的酒窖,我的眼睛逐渐适应过来,这下我才意识到这个酒窖并不小,远处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也许就静静藏着两万五千瓶好酒。事实上,根本看不到任何酒瓶,只见一条两边布满酒桶的道路,难以计数的酒桶躺在半人高的平台上,酒桶侧面曲线的最高点离地大约12或15英尺,每个酒桶上都用粉笔标示着成分。

    这也是我生平第一次有机会见这么多酒。隆河村酒(Cotes-du-Rhone-Villages)、丽雷卡酒(Lirac)、维克奎拉斯酒(Vacqueyras)、圣约瑟酒(Saint-Joseph)、海米塔奇酒(Crozes-Hermitage)、天芳酒(Tavel)、吉恭达酒(Gigondas),每种都有几千升,酒桶则按制造年份一字排开,默默地在修炼成至醇美酒的道路上打着瞌睡。

    “好,”米奇说,“你可千万不能白来一趟,想喝哪种?”

    眼前有太多的选择,我不知道该从哪开始。米奇能不能在令人眼花缭乱的酒桶间给我点指导呢?

    我可以看看别人在酒杯里装了些什么,然后来个依样画葫芦。

    米奇点点头,“这样最好了,因为我们只有两个钟头的时间。”他可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新酿成的酒上,尚有无数的好酒等着我们去品尝呢。听到这里,我庆幸自己事先喝了橄榄油,任何被称为“宝藏”的酒可是不能吐出口的。但如果在这两小时内把所有的酒都吞下肚,我就会像那些酒桶一样乖乖躺下。所以,我问可不可以把酒吐出来。

    米奇挥动酒杯指着一条小小的排水沟,上面标着隆河大道入口,“要吐的话,请便,但是……”显然,他认为如果有人拒绝享受美酒下肚时的感觉—其中,种种味觉的绽放,妙趣横生的后味,以及喝下一种艺术品时难言的满足感—是极其悲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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