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在遇上他之前，她已是××杂志的签约作家。那是一本年轻人的杂志。写的无非是一些风花雪月的缠绵故事。不同的是经历的人不同。

她有一间敞开的个人工作室，在××大厦的27层。不高但可以俯瞰街上的人影。不微妙也不很清晰。不逼近，不遥远。她喜欢的感觉。安全的距离。

她在她的故事里，上演着各式的爱情：忧伤的，快乐的，喜忧参半的。唯一相同的是结局都是不完美的。

她以为她是个憧憬爱的女人，因为憧憬爱的女人也是寂寞的女人。她是个寂寞的女人。

她说她不知完美，因为还没经历。她吝啬的把不完美留给读者，而要把完美独自拥有———个自私的女人。

从那次逃逸以后，她就是每天坐在27楼里。或凭栏俯瞰，或撑肘发呆，然后幻写出她的爱情故事。她还是不习惯白天，不习惯人群。

她的故事就像她对凭栏的爱恋，没有倦意。它的凭栏也如她的故事，层出不穷。

（二）

在他随门而入的一刹那。她所有的细胞都新生了，他就是催生她所有幻想所有善意所有完美的催化剂。高大英俊体面的都市男人。

他没什么特别的，从眉毛，眼睑，眼睛，鼻子，嘴巴。她从上到下一一仔细的观察，普通。但她喜欢的也从来不是英俊漂亮的男人。对长相她是个天生的色盲。

他向她走去，气宇轩昂。微笑而满是疑惑的脸。

她就那样的看着他，看着这个莽撞的陌生的来者。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她就把他定义为陌生的来客。她脸上写满的是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出的惊喜与久违。

男人在将走近的她面前时，羞涩的止步，转身。优雅的让人费尽脑汁也找不出一丝瑕庇。

她似是嫉妒似的故意要刁难这个羞涩的男人。她唐突的说：等等。沉吟半日，才气定神闲的说：就这么走了吗？

男人恍然回头，一脸雾水，满脸羞愧。奇怪的女子。

她知道，这次她又掌握了主动权。这在她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几乎在他疑惑的同时，她又说：或许喝一杯，我们会不同的。

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倾注在她身上，倾听着从她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以致默认了她的邀请。相识就那么的迷茫与被动。

风吹过的空隙，寒冬就能变盛夏吗？

（三）

随手拿起手提包，装满她胜利的骄傲的欣喜。在爱情的旅程中，她随时可以转向，出发Ｓac咖啡色的毛裘手提袋，她是个安静的虚荣的女人。

电梯门口，男人伸出手按开电梯门。修长的只有清新气味的手。

电梯门缓缓的关上，丝毫不会为里面人的氛围而缓慢。她想机械的电梯怎么会懂的人的复杂呢？

电梯把空气隔绝成两块。小小的空间。银白色的铝板的边界两边，媚惑的身影。寂冷的空气，也因而升温因而焦躁起来。旋转着诡异与诱惑。

（四）

楼下酒吧，她要了杯葡萄酒，纯正西班牙的。很柔的那种，没人会提防的烈度，就像她。他要的是威士忌，烈的。两个陌生的俗人却是刚柔相济。每一张桌子上都有一瓶或盛开，或含苞欲放的玫瑰。他们坐的是花苞没有盛开没有枯萎的迹象的桌子。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学会谨慎了，是从那次以后吧。她又不小心的把他记起。暂且的忘记吧。这是多么不同的两个人呀！他在心里暗暗的感叹并告戒着自己。

花苞上面还沾有水珠像是刻上去的，如此的细心，诚然是期盼每一朵都能盛开的。

这是一间蜡烛装饰成的小屋，角落窗橱，点亮了各式的蜡烛。圆柱装的，方型的，各种水果造型的，圣诞老人，陶塑型的，彩蛋造型的，廊柱状的，复古化石造型的，神仙鱼，等等。她懒于一一的去观赏。从来她都不是一个勤于记数和观望的人。屋子里弥漫着苹果的清香，蓝霉的丝丝甘甜，咖啡的苦涩味，桃子味，乌梅味，香蕉味。丝丝的交聚。黄晕的光，混杂的香甜，暧昧的气氛。

瞬间的暗涌，流淌却不容易。

Ｓac咖啡色的毛裘手提袋，她是个安静的虚荣的女人。

电梯门口，男人伸出手按开电梯门。修长的只有清新气味的手。

电梯门缓缓的关上，丝毫不会为里面人的氛围而缓慢。她想机械的电梯怎么会懂的人的复杂呢？

电梯把空气隔绝成两块。小小的空间。银白色的铝板的边界两边，媚惑的身影。寂冷的空气，也因而升温因而焦躁起来。旋转着诡异与诱惑。

（四）

楼下酒吧，她要了杯葡萄酒，纯正西班牙的。很柔的那种，没人会提防的烈度，就像她。他要的是威士忌，烈的。两个陌生的俗人却是刚柔相济。每一张桌子上都有一瓶或盛开，或含苞欲放的玫瑰。他们坐的是花苞没有盛开没有枯萎的迹象的桌子。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学会谨慎了，是从那次以后吧。她又不小心的把他记起。暂且的忘记吧。这是多么不同的两个人呀！他在心里暗暗的感叹并告戒着自己。

花苞上面还沾有水珠像是刻上去的，如此的细心，诚然是期盼每一朵都能盛开的。

这是一间蜡烛装饰成的小屋，角落窗橱，点亮了各式的蜡烛。圆柱装的，方型的，各种水果造型的，圣诞老人，陶塑型的，彩蛋造型的，廊柱状的，复古化石造型的，神仙鱼，等等。她懒于一一的去观赏。从来她都不是一个勤于记数和观望的人。屋子里弥漫着苹果的清香，蓝霉的丝丝甘甜，咖啡的苦涩味，桃子味，乌梅味，香蕉味。丝丝的交聚。黄晕的光，混杂的香甜，暧昧的气氛。

瞬间的暗涌，流淌却不容易。

她看着他转身走了，靠在楼道的墙壁上。虚脱的要到下。从未有过的疲倦。

（六）

门开了，不知他是怎么贿赂房东给他开了门。门虚掩着，他在里面闷闷的抽着烟。仿佛那就是他的家。

她闷闷的进去，坐下。她不问他是怎么找到她的，因为结果都一样，他找来了，他找到了她，他还是出现在她的视线内，而不是她出现在他的实现里。在她离开他的那时起，她就有了这种预感。在爱情的游戏里，她随时准备刹车，随时出发。每次，她都像肇事者一样逃跑，他们也都像是受害者一样的兴师问罪，然后要求重修于好。结果都是被她无赖的打发走。当然是陪上一屋的狼籍。她觉得很好笑，每一个她遇上的男人都比女人爱摔东西，似乎那有无尽的欢乐。在爱情里，她是个无奈的无赖。后来她干脆就什么都不买。家就像旅社，空荡荡的，随时可以离开。她想若有一个男人，任她走了就走了，不在乎她，不想念她。她说不定会回去找那个人，缠着他过完这一辈子的。

她仍是一脸的冷漠，厌恶的闭上眼，任他狠狠的目光在她身上折来折去的。

他终于开口说：我是来找你的。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的语气。

“我离开你就表示我们已不可能了在一起了，你使我产生厌恶。”她本来想说的凶一点的，说出来却是那么的柔软无力。

“你离不开我的，你看你的手提袋还是我送你的。你这屋子的摆设，你闭眼的习惯，都是我最喜欢的。”他得意地说。他从来都只知道她需要他，却不管已是事过境迁。

“你还不明白，我只习惯了自己。”她却是连愤怒的力气都不想浪费了，审视她是他的专长。

他发疯似的说：你不能这么自私。他从骨子里就不是个耐心的人。她早就看透。

（七）

她和他相识在一个酒吧里。在遇上他之前，她是以唱歌为生的，但不是歌手，只是喜欢。
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醒来，看他还在灯下写着，她就会起来给他一杯茶，也拿支笔学他在纸上写写划划；他看书，她就也随手从书架上抽本书静静的看。其实她只想陪他。渐渐的竟成了习惯。

那是间有点怀旧的酒吧，她在这里，星期一到星期五，每晚十点开始。唱着那么些发霉的老歌，凭吊那些逝去的爱情。来这里的人都是一些感情失意的人，或是执迷不悟的寻找新的岔路的人。她觉得很可笑，她每天唱着那些相同的老歌，她唱着唱着，过去就跑开了。听的人会传来低泣的声音。她唱的别人泪流满面，自己却从来没有眼泪。但每天还是有很多人听她唱。他就是其中的一个。

那天她走下台，他迎上去，狠狠的说：你是个恶毒的女人，你把别人的痛苦回忆全唤回来。你叫别人在你面前泪流满面。狼狈的哭，你却从不看他们一眼，不在意他们。
她厌恶狂妄自傲的男子，冷冷的说：我只唱。其余的一切与我无关。每个人都只为自己负责。每个人都是自己走进来的。

他没见过这么冷的女子。

（八）

以后，他就每天来这里听他唱歌。末了，就给她叫一杯葡萄酒，她的习惯就从咖啡该成葡萄酒。一样的不利于唱歌的液体。

他对她说：“你那握着话筒的手指，你那微闭的眼神，那温顺的头发。每一个歌动的姿势。都透露着你心里的寂寞。你从不流泪，因为你习惯隐藏。”
她喜欢他的坦白，那夜她跟他回家，对他还一无所知。

唱歌的时候，她只是在暗暗的灯光下恬静的唱。她其实也只是个脆弱的人，所以用黑暗来做护体。她把自己像水一样密封在一个瓶子里，她害怕瓶碎。因为碎了后，水会万劫不复的想停靠。

他就那么狠狠的把一切都击碎了，那么干脆。所以她跟他回家。

（九）

她还是在那唱歌，唱歌的时候，依然低头静静的，不看人一眼。末后，他带她回家。他为她做饭，他们一起看没完没了的CD，看《西雅图不眠夜》。然后枕着他的手入睡。他起来写作，看书。

他给她买咖啡色的毛裘手提袋。他喜欢喝咖啡，而他给她点葡萄酒。

日子就这么过着。

（十）

她会有心里发慌的时候，手会颤抖，然后她会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从卧室里跑出去，披散着头发，如游离的鬼影。到24小时的营业店，抱回大袋的东西，一袋袋的拆开，散落的地上乱糟糟的一片。他知道这一切，她每次都说是不小心。

饥饿感渐渐的无可抑制时，她就离开。到了现在这个城市。无声无息的。

（十一）

离开不是因为厌倦，所以有时她还是会想他。她想再过些时日她还是会回去的。如她出走般的回去，她也不想把这当作一次旅游。她自由的来去，而不是再被领着回家。因为在潜意识里，她已经把那当作她的家了。如果他没找来。

今天他还是找来了。

他大吼着说：“是因为这个男人吗？”他小心的不提起，却还是说出来了。

她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突然觉得他猥琐的有点卑微。他明明知道，在这之前，白天她在家做饭守候着他的回来，晚上他陪她去唱歌，然后一起回家。他还是要这样说。

她就那样平静的看着他。她听到一切的爱与思念正从她的心里漫漫涌去的声音。

他开始在屋子里焦躁的走来走去。他打开冰箱，拿出酒，又砰的狠狠的关上。她心痛的看着着些，还是会有心痛的感觉的。每次生她的气，他都是自己一个人闷闷的。对她，他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吧。
他一个人喝着，喝着，脚用力的蹬着桌子。醉了，累了，就摊在沙发上，嘴里喃喃，别离开。

她知道，她的不告而别是他唯一的失败。他只是在乎她，而不是了解。

看着那有点苍老的脸。她说出了自己也不曾想到的话：我跟你回去。

所有的关于另一个男人的影子正慢慢的消退。

没有了瓶子的水，总是想停靠的。倔强的懦弱的人，她第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