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举杯邀明月”到“潦倒新停浊酒杯”
2006-11-03 14:13 来源 : 易须blog 作者 : 易须
诗人多饮酒。诗歌里,写饮酒的很多很多,欢饮畅饮有之,愁饮痛饮也有之,写共饮的不少,独饮的也常见。但我印象中最深刻的还是李白的《花间独酌》以及杜甫的《七律登高》。
这两首诗风格殊异,李白的这首用了他拿手的绝活五言古风体,自由挥洒,适合情感的吞吐,也完全符合李白浪漫不羁的性格。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看见电视上很多人朗诵这首诗,朗诵者脸上挂着的却是想当然式的洋洋得意,甚至有的人还笑容可掬,意态逍遥。其实在我看来,李白的这首诗,实在是让人感到非常悲凉的,至少它表达出来的情感不是欢快的,而是骏马绝地式的寂寞。试想想:诗人一个人,没有人做伴,竟然要“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把月亮、把影子都算进去,以充实自己无边无际的孤单,这样的寂寞几乎到达顶点了。可是“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月亮它喝不了酒啊,它无法理解诗人的心情,影子也一样,徒然跟着诗人,却不能抒缓一下诗人的郁闷心情。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月夜下,一个人,在花间,饮酒,舒歌,起舞。不是寂寞难耐是什么?只不过诗人把寂寞深藏,哀而不伤,甚至流露出更为积极的向往:永结无情游,相期渺云汉,最后的这一句,硬是挽回了原本一切的幽愁暗恨和悲凉寂廖,使整首诗的感情基调得到最后的提升。
而做为杜甫的代表作,甚至有人说是古今七言律第一的《七律登高》,表现的同样也是无尽的寂寞和悲凉。诗圣用他最拿手的七律技法为我们做了演示: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做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和李白的《花间独酌》相比,杜甫的这首诗的意境更为沉郁悲壮,五十六个字,字字压人心肺,一气贯之,悲歌从头吟起。
相比而言,李白的饮酒生活似乎比杜甫好过些,起码李白有花有月更有酒,虽然无伴,虽然寂寞,但毕竟可以独酌;而杜甫呢?却连酒都喝不上,因为肺病,刚刚停了酒啊。李白可以对酒当歌,借酒销愁,可是杜甫却不能举杯,岂不更加惨痛?
我读这两首诗,都曾经流泪。而对杜甫,我有更深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