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刀郎故乡品尝葡萄美酒“穆塞勒斯”
2006-01-09 15:44 来源 : 新疆天山网 作者 : 赵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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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阿克苏，我的维吾尔族朋友吐鲁洪便对我说，不管你的时间安排得有多紧，这次我一定带你到阿瓦提县去走走，领略一下刀郎故乡的风情，品尝一种名叫“穆塞勒斯”的葡萄美酒。在秋日的阳光下，我们乘坐的越野汽车沿着蜿蜒曲折的阿克苏河，在塔克拉玛干北沿的大漠上纵横驰骋。一路上，土生土长在阿瓦提农村的吐鲁洪，滔滔不绝地给我讲起了关于穆塞勒斯的传说。
古时候的喀什噶尔河与叶尔羌河交汇处的阿瓦提绿洲上，有一个名叫木沙也提的刀郎人，他生性热情好客，即使在偏远的大漠深处和遥远的山区，也有他的亲朋好友。他起早贪黑种了几架个大皮薄的红葡萄，想让朋友们来尝尝，但由于相距太远，朋友们虽答应说一定要去，总因农活忙，没能及时来。眼看天气渐渐凉了，早晨葡萄树上的叶子都挂了霜花。木沙也提生怕熟了的葡萄坏了烂了，于是就把它们从架上一串一串摘下来，用水清洗干净，摆放在坛子里封住口，再也不去管它了，就等着客人们的到来。
就这样过了好久，突然有一天客人们不约而同地来到了。木沙也提一家人喜出望外，赶忙杀鸡宰羊款待朋友们。饭吃到一半时，他忽然想起坛子里还准备的有葡萄。大家帮他抬出坛子，打开盖子后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往坛子里仔细一看，曾经颗粒饱满的一坛子葡萄变成了葡萄汁。木沙也提只好遗憾地说：“我原来是想请大家来吃葡萄的，可现在已经变成葡萄汁了。尽管这样，你们还是品尝一下吧，这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啊！”
朋友们感念木沙也提忠厚淳朴，便把一碗碗葡萄汁都喝了下去。没曾想过了一阵儿，居然一个个都解除了疲乏，心情也舒畅许多，只觉得头脑晕晕乎乎的，两只脚步履蹒跚像踩着棉花。于是，大家便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跳起了热情粗犷的刀郎麦西来甫。远道来的客人忘记了奔波劳顿，大爷大娘忘记了年事已高，左邻右舍的农民朋友也忘记了生活中的诸多烦恼，大家尽情地唱呀跳呀，直到天上布满了星星。
从此以后，木沙也提在每年葡萄熟了的时候，都要把它们摘下来挤出汁，装进坛子里密封起来，四十天以后打开喝。这就是穆塞勒斯葡萄酒的由来。就这样，穆塞勒斯的名声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阿瓦提的一个个村落，人们便学着木沙也提的样子，把摘下来的葡萄挤压成汁蒸煮，经过一个时期的坛装密封之后，再打开坛子开怀畅饮，尽情享受。
说到这里，吐鲁洪特地又向我解释道：“古时候西域盛产葡萄，人们饮用的酒主要是葡萄酒，不像中原用粮食酿酒。那句有名的‘葡萄美酒夜光杯’，就是指用西域葡萄酿造的美酒，而穆塞勒斯是葡萄酒饮料中最原始的一种。”
听着吐鲁洪朋友绘声绘色的讲述，我的思绪已随着这个美丽的传说飞向远方。这时，陪同我们的同车朋友玉素甫又神秘兮兮地对我说，关于穆塞勒斯酒的发明，虽然没有留下详细的史料记载，但在阿瓦提民间，还有一个关于它的美丽传说。
传说缘于一个叫阿曼古丽的美丽姑娘，她居住在叶尔羌河边，一次偶然的邂逅，温柔的阿曼古丽和彪悍的刀郎小伙子买买提明一见钟情，两人从此朝朝暮暮，相依相偎。当时的刀郎人注定是要不断迁移漂泊的，尽管他们千般无奈，万般不舍，一天，买买提明在留下一句“葡萄熟了的时候就回来娶你”誓言之后，还是离开阿曼古丽而远去了。
葡萄熟了的时候，就是买买提明回来的时候，阿曼古丽就这样期盼着。可是，葡萄熟了一年又一年，心上的人却总是迟迟不归。
阿曼古丽在烧煮葡萄汁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是在酿酒，她只是想把她和他一起种下的葡萄永远地保留下来，哪怕是水的姿态。没有人知道她把多少思念、多少期盼、多少等待、多少渴望煮进了葡萄汁里，然后，夜夜举杯，向着买买提明远去的方向，在微醺时把自己想像成他最美丽的新娘，这是她最幸福的事情了。
自古多情空余恨，因了一个痴情女子的坚贞爱情，阿瓦提刀郎人便有了一种自己的酒——穆塞勒斯……
黄昏时分，吐鲁洪把我带到阿瓦提葡萄村的一个葡萄架下，使我毫无防备地遭遇了穆塞勒斯。
这是一户典型的维吾尔族农家，六十岁开外的赛买提老人，见我们一行到来，便欣喜地开始宰羊。
大家盘腿围坐在葡萄架下，开始享用热腾腾的鲜美羊肉。
这时，一位含笑的维吾尔族姑娘从屋里托出一壶自家酿制的穆塞勒斯，还有一些下酒的各色小菜以及葡萄、无花果、巴达姆和杏干等等。陪我来的吐鲁洪笑着对我说：“如果你有心事，千万不要喝得太猛太多，很容易醉人的，你可悠着点儿啊。”
也许是我悒郁的灵魂还没有找到皈依的路，我这个异乡人在主人再三劝说下，一连痛饮了两大杯之后，强烈的穆塞勒斯让我有些寒冷的胃里感觉到了翻江倒海般的沸腾，大脑处于不可知的眩晕之中。那种感觉该怎么说呢？冰凉的穆塞勒斯喝进胃里，先让你从头凉到脚，随即又有一股热流从脚底涌上腿、胃、心，直至思想的最深处。
这时我才真正体验到穆塞勒斯的热烈，它可以让你在眩晕中幻想到极致的快乐。这时候你就是你自己，完全的自我，你就是你的上帝，你就是你的君主，无所不能，无所不在。在这场遭遇中，穆塞勒斯让我在心灵深处体会到了痛苦的灼烧和甜蜜的幻想交织在一起的那种前所未有的迷惘。直到回城的路上，还处在恍惚迷离之中……
阿瓦提酿造穆塞勒斯已有久远的历史了。在《史记·大宛列传》记载有“以蒲桃多酒，富人藏万石，久者数年不败”。《博物志》中也有“西域有葡萄，积年不败，可十年饮之”的记载，并有“葡萄酒熟红珠滴”的赞美诗句，以及“自酿葡萄不纳官”的说法。当时大多数人家都会酿酒，且为自酿自饮，不交赋税。阿瓦提居民代代相传，继承了这一古老的方法酿制的穆塞勒斯，是古代西域葡萄酒的活化石。
直到20世纪50年代，阿瓦提广大农村仍以穆塞勒斯为惟一的酒饮料。每到秋天，这里形成了“村村舍舍煮酒忙，香气氤氲漫农家”的景象。民间酿造穆塞勒斯历来极为普遍，群众喝穆塞勒斯往往以酣为快，酣后恣意高歌狂舞通宵达旦，尽兴而怡然，再现了古代西域酒文化遗风。
吐鲁洪告诉我，他从小就跟着父母学习酿制穆塞勒斯，其实它的制作方法并不复杂：先把一串串成熟了的葡萄细心检查一遍，把腐烂和破损的一颗不留地拣出来，在干净水里一一洗过，再放进过滤袋中将汁挤压之后，将葡萄汁凉上一天一夜。第二天把它倒在锅里用文火烧煮，使它蒸发掉三分之二的水分。这时候一定要掌握好火候，待烧煮到一定时间后，锅里的葡萄汁会起一层泡沫，再用过滤布把其中的杂质一点不留地过滤干净。等葡萄汁被炼得像清油一样透亮时，泡沫就会自动消失，这时候，穆塞勒斯就制成了。你再用筷子尖将穆塞勒斯滴在指甲盖上测试，如果它在指甲盖上不流动，就立即停火，把它原样盛在锅里，等凉下来以后，第二天倒进坛子里密封起来，四十天之后就可以打开饮用了。
因为穆塞勒斯制作过程全为手工操作，所以一样的葡萄，一样的器具，一样的步骤和程序，每个人烧煮出来的穆塞勒斯都不一样。更为神奇的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间、不同的心情和精神状态下烧煮出来的穆塞勒斯，味道也会有所不同。所以，有一千个人烧煮，就有一千种不同味道的穆塞勒斯。就像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对爱情的诠释一样。
阿瓦提的刀郎人迷恋麦西来甫和木卡姆音乐，他们把热情好客作为为人之道。每年9月到来年3月，家家户户都会以飘香的穆塞勒斯款待客人和乡亲们。大家一边跳起欢快的麦西来甫，一边品尝着甘洌香甜的穆塞勒斯，以这种独特的方式度过漫漫冬季。
难怪这里的人们都说，来到阿瓦提，不喝穆塞勒斯葡萄酒，就像吃烤羊肉忘了放孜然一样让人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