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社会,葡萄酒是酒中王冠”
1984年,丁学良赴美留学,由于享有匹兹堡大学提供的最高奖学金———校长奖学金,丁学良的经济状况比一般留学生要好很多,但他对橱窗里价格昂贵的葡萄酒仍然是不敢多看一眼,更不要说经常掏钱买葡萄酒喝了。那时,他喝得最多的是一般牌子的啤酒。
“在西方社会,葡萄酒是酒中王冠,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葡萄酒一直是上流社会的奢侈品,只是最近十几年才开始渐渐在中产阶级里普及起来,劳工阶层基本上与葡萄酒无缘。”
旅居海外20年,丁学良对洋酒的品味和了解依次经历了这样四个阶段:啤酒———威士忌———白兰地———葡萄酒。每一个档次的提升都与他收入的提高有直接的关系。
“刚到美国时只能喝啤酒,因为啤酒最便宜,后来随着收入的提高开始喝威士忌、白兰地,在美国的最后一年,我的收入已经靠近中产阶级的边缘,因此我喝酒的方向也越来越朝着葡萄酒的方向发展。”
但在此后近10年旅居美国的时间里,丁学良对葡萄酒的认识和鉴赏始终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这除了与收入有关,还与葡萄酒在美国并不太普及有很大关系。
“美国是个非常大众化的市场,非常精致的东西并不让美国人欣赏。”在这种情况下,丁学良说,几乎没有人愿意非常认真地和他切磋“酒艺”。“世界上最昂贵的葡萄酒是澳大利亚酿造的”真正让丁学良能够畅快淋漓地享受葡萄酒美味的是他到澳大利亚工作后的那几年。
1996年,澳大利亚国立大学高等研究院邀请丁学良到该院做全职研究,并为他提供了5年研究基金和7万澳元的年薪。这样的经济基础加上澳大利亚物价便宜、社会福利好,使得丁学良能够系统地、有计划地并带有一种敬业精神地去品尝和研究各种各样的葡萄酒。
去澳大利亚之前,每每谈及葡萄酒,丁学良首先想到的就是法国。到了澳洲之后,他才明白,原来葡萄酒世界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已经变得今非昔比了。
“当然,一般来讲,法国葡萄酒的产量在世界上仍然是数一数二,经常跟它争第一名的是意大利。在享有盛名的葡萄酒中,由法国出产的最多。但是,全世界至今最昂贵的葡萄酒却不是法国而是澳大利亚酿造的。”
1951年,澳洲一位技术绝顶、名叫麦克斯·舒伯特的酿酒大师,用他早已看中的一种名为Shiraz(中文译成“色拉子”)的葡萄,酿造出第一批“色拉子”红酒1000瓶。这批酒被酿造出来之后,被当时的评酒师们贬得一钱不值。很多年后,世界上残存不多的几瓶这种葡萄酒,被另一些评酒专家们偶然碰上并被他们认为是旷世之作。1995年,这种酒在美国最权威的葡萄酒专业杂志上被评为该年度全世界红葡萄酒的第一名,其身价也由1995年每瓶15500美元涨到2000年的23100美元,其涨幅之惊人堪称是葡萄酒世界中之最。
这种酒的名字叫Penfolds Grange Hermitage。
据丁学良介绍,过去几十年里葡萄酒的酿造可以分为两个世界,一个是所谓的The Old World(旧世界),指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等欧洲国家,一个是所谓的The New World(新世界),指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北美等国。
在葡萄酒的“新世界”中,澳大利亚是过去二、三十年里造酒造得最成功的国家,也是继法国、意大利、西班牙之后的世界第四大葡萄酒出口国。美国可以算是第二成功的国家。澳大利亚的气候和土质,特别适合种植几种类型的葡萄,这几种葡萄在“老世界”的水土条件下酿造出来的酒并不好喝,像Shi-raz。
“新西兰的水土条件更适合造白葡萄酒,美国也是,那里酿造的Chardon-nay非常好。”
丁学良说,澳洲现在有些酿酒大师的技艺,已经是世界上的绝活水平。法国经常以重金聘请他们中的几位,到法国著名的葡萄酒庄做技术顾问。但是,因为澳州是他们打天下的基地,他们不能总是呆在法国。这样经常被旧世界和新世界两边的事业都牵挂的酿酒大师们,便经常飞来飞去,所以,在世界酿酒业中博得了“Flying Master”的称号,意思是“飞来飞去的大师”。
“可惜,”丁学良说,“亚洲现在造葡萄酒的地方也不少,却没有哪一个国家慧眼识人,请这些大师去指教指教。所以,亚洲国家酿造的葡萄酒基本上是‘乡下龙灯乡下玩’卖不到外部的葡萄酒世界去。”
“对中等价位葡萄酒的选择,最能体现选酒者的品位和鉴赏能力”
丁学良在澳大利亚共生活了3年,从第二年起,他开始每天喝一瓶葡萄酒,逢年过节会多加一瓶,来了朋友再多加两瓶。这样两年下来,他至少喝过上千种葡萄酒。但西方世界的葡萄酒有几万种,这一千瓶葡萄酒也只能是“管中窥豹”,因此,丁学良每到一间酒铺,都会毕恭毕敬,向有一把年纪的酒商求教,10澳元左右的一瓶的红葡萄酒里,哪些是首选?15澳元的呢?四五十澳元的呢?这样,两年下来,丁学良对葡萄酒的鉴赏已经有了相当的水准。
在澳大利亚,丁学良说,最愉快的时光是每星期五的下午。每到这时,国立大学高等研究院的同事和研究生们都会举行Garden Seminar(花园研讨会),即大家一边喝着酒,一边交流最近一段时间的研究心得。
花园研讨会通常在室外举行,由于澳大利亚一年四季温暖如春,阳光如瀑,在这种环境中喝酒、聊天,十分令人心旷神怡。
丁学良在澳大利亚的最后一年,每周五下午的“花园研讨会”的选酒任务就落到了他的头上。所谓选酒,就是参加“花园研讨会”的每个人都掏一部分
钱然后委托一个最会选酒的人去买酒,选酒的人要在一定的预算内买最好的、最适合酒友们口味的酒回来。
丁学良为这个“选酒大使”的差事感到十分自豪。
“一个中国人,对于洋酒、葡萄酒的了解,能够达到让那些西方人都认可的程度,这的确让我感到骄傲。”
丁学良在澳大利亚国立大学一位名叫Peter的美国同事,曾几次感叹地对他说,你做社会科学研究,真是白白浪费了你的才干。你要是给澳洲葡萄酒大公司做代表,到亚洲去介绍葡萄酒文化,做一个潇洒的“葡萄酒大使”,那才是好钢用在刀刃上。
Peter的话诚恳又实在,让丁学良十分动心。
丁学良认为,挑葡萄酒时,对选酒者鉴赏能力的最大挑战是体现在中档价位的葡萄酒上。
“不能笼统地说哪一种葡萄酒最好,在西方喝葡萄酒通常要先问你的预算是怎么样的。500美元的葡萄酒当然比5美元的要好得多,这是傻瓜都知道的事情。但在20-45美元这个档次中,你选出的葡萄酒却会有很大的差别。所以,在这个价位上选酒才能真正看出选酒者的品味和鉴赏能力来。”
丁学良喜欢买那些没有经过各种各样“葡萄酒评奖委员会”评过奖的葡萄酒,因为买这样的酒就有点像在地摊上挑古董的味道,完全看你的眼力和运气如何。在他储存的两大箱葡萄酒中,有四五种已经被评上了大奖,价钱亦已经翻了几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