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拽着姚远一起去看尼斯郊外的葡萄庄园。据说,那一带出产法国南部最优质的葡萄酒,清爽馥洌,色泽红暗,入口缠绵,是上等的货色。葡萄酒是我喜欢的酒类饮料,所以一定要去看看。
问路时遇
到一个法国美女,可以讲流利英文。她告诉我们那个庄园大致方位。我们问有多远,她想了一下,说,大约一个小时。对于早已习惯狂奔的我们,这不算是长距离,于是轻松上路。
路上经过尼斯海滩。这是法国蔚蓝海岸线上最绚丽的一段。海水幽蓝,呈现分明的颜色变化。近处浅蓝,远处深蓝,两种天然的蓝色竟没有明显过渡,变化得十分果断。有巨大的棕榈树长在岸边,挺拔的树干,叶子却是稀疏的。阳光是挡不住了,于是直射下来,霸道得简直要把人们心理残留的一丝清凉也蒸发个干净。总有许多不着上装的法国美女迎着阳光躺在岸边。被晒得微红的肌肤,柔美的胸部曲线,阳光与沙滩,暧昧的纠缠。姚远说,这真是一个视觉盛宴。可后来他却不敢再看,怕以后遇到粗茶淡饭难以下咽。
按着美女的指点,经过沙滩后,我们拐上一条山路,山路盘旋向上。起初路面开阔,人车繁忙,可七八个转弯之后就不剩什么人,车子也少许多,只是偶尔才会经过。再走一会,路上只剩下我俩一前一后,不过由于少了很多喧腾,倒显得分外安静。
在山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并没看到葡萄园的影子。心想不妙。首先怀疑是走错了路,然后马上否定,因为海滩之后只有这唯一一条路。又想美女说的一个小时是不是按照欧洲人速度测算的,毕竟人家脚长,走路也就快,可一想也不大可能,加上海滩上的路程,我俩差不多已经走了两个小时,再慢也该到了。然后翩然醒悟,肯定是开车一个小时了,这下惨了,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咬牙跺脚,继续向前,满心满眼的希望潜意识中海市蜃楼般的葡萄园快点在现实中出现。
又走了个把小时,突然,我们看见一个法国老太太,有六十岁上下年纪,手里牵着一只黄色小腊肠。
赶紧上前打探。先打招呼,用法语的Bonjour。这是我跟法国人打交道的一贯伎俩,先套近乎。因为有时候法国人傲慢,不大爱搭理说英语的人。而如果用其母语问好,无论语音语调多难听,多少表明我对她的尊重,而通常这时他们多半就会乐意回答我的问题。
老太太也热情地问我Bonjour,法语你好的发音就像是在说“笨猪”。
我的法文水平实在有限,止于“你好谢谢对不起再见”,打完招呼,不得不又换成英语,寄希望于老太太能明白我的意思和我丰富的肢体语言。没想到她英语很好,谈吐流利,用词达意,除了吐字有点法国式的小舌卷音。她说那个葡萄庄园还要很远,得去前面的路口坐公车。正说着,一辆中巴从身边驶过,老太太一指,说,就是这辆。说完她就皱眉,这辆你们已经错过了,下辆还要过一个小时。这样吧。我开车送你们过去。
我们先跟老太太回家。她家在山路一侧,是一个很大的庭院,长满了茂盛植物。她邀请我们进去喝咖啡。可我俩觉得实在不好意思,没进去,只站在外面等。公路靠山一侧停着许多豪华轿车,可见这是富人居住的地方。等着的功夫,我和姚远猜测老太太开哪一辆。
她拿了钥匙很快出来,我俩跟着她上了辆银灰色奔驰。
老太太边开车边跟我们聊天。问了我俩年纪,说她儿子跟我们差不多大,正在亚洲服兵役。又问了我们去过了哪些城市,还要去哪些城市。然后又提到她自己,说她以前曾经在巴黎一家公司工作,退休后和老伴在尼斯买了房子,平常就是遛狗看书晒太阳,打发时间。我在想,到了她这个年纪,人生航船早已驶过惊涛骇浪,再大的浪花也已掀不起波澜,于是知足享乐,甜亦安然,苦亦安然。
奔驰车开得很快,在山路上奔驰。大约二十分钟后,终于到达。老太太把车径直开进庄园。我们下车后,她也跟着下车。然后她招呼一位庄园的工作人员,用法语问清楚参观路线以及参观所需要办的手续,然后又用英语翻译给我们听。确定我们完全明白后,她跟我们道别。
终于要分别了,虽然我们的认识还不到半小时,可心中竟有说不出的感动。不知道怎么报答她那颗仁慈的善心,知道肯定不应该给钱,只是一个劲儿的用英语和法语说感谢。她微笑着说,不用谢了,如果我的儿子在中国遇到麻烦,我相信好心的中国人也定会帮助他的。这是POWER OF LOVE, CIRCLE OF LOVE。
庄园屹立在山颠,有绵延几公里的葡萄架子,结满了丰硕果实。庄园的巨大木门上镶着金色的雕饰,古老的计时器按着几百年前的规矩缓慢旋转,到处长着叫不出名字的大树,还有许多特大号酒桶,装满各色规格的葡萄酒,虽然盖着盖子,仿佛也能闻到益出的阵阵香气。
若在平时,我定会欣然陶醉,可现在却对这一切了无兴趣。因为一天辛苦跋涉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天下最美的景致是人心,是助人为乐的好心肠,这是看再多自然风景都无法媲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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