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认识他之前,我没有接触过任何酒类的液体。自从他告诉我喝红酒的女人是上品女人时,我开始喝上了红酒,甚至有些迷恋。我喝红酒并不是标榜自己就是上品女人,我喝红酒的目的多在于喜欢那种颜色,还有那种甜甜的涩涩的酸酸的味道。
其实那个下午的心情是糟透了,明跑来告诉我说,依,我们分手吧。我捶了明一拳,眼睛笑成了弯月。这是明以前常说的一句话,说我笑起来的样子特好看,眼睛象弯弯的月亮。后来我对着镜子证明了这一点,我还证明自己在微笑的时候,嘴两角之间能形成一条优美的弧线。明说我的微笑太有杀伤力。明初次进入我的身体的时候就是在这种微笑中达到登峰造极的,而我也是在这种登峰造极的境界里把微笑转化为一种痛苦的表情,这种痛苦我看不到,所以也就无法恰倒好处的形容出来。
不过这次明说地很认真,不象是玩游戏。明再次强调,依依,我认识了另一个女孩……
我扬起的手僵在半空,然后又无力的垂下来。我感到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憋得好难受,然后我的眼泪就流溢出来。我这双弯弯的月亮可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雨雾遮住。我说,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三年,我们可是相爱了三年,你不是说再过一个月就要娶我吗?
明没有丝毫的悔意,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妈的,混蛋!这句话我是骂在心里的,我不是粗俗的女人,所以我不能骂出口,当然也没有让眼泪再流出来。我知道游戏结束了,这是明给设置的三年游戏,他游戏了我,腻了,也倦了。曾有朋友告诉过我,要保住底线,留给男人想象的余地。我想我是太投入了,所以才会遭受失望的痛苦。
走进超市享受购物的快乐,选了一件又一件。走出收银台才感觉两手空空的。
麦当劳餐厅在超市的拐角处,大红色的M招牌在朦胧的夜色里寂寞地闪烁着。我走进去要了一杯可乐和一个汉堡堡。我不饿,也没有胃口,只是不想回家。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边吸着可乐一边看窗外灯影里的风景,我以为这样会无所思念,会洒脱的做出一个上品女人的样子来。可是,我终究还是控制不了思绪,眼泪再次流下来。一句“对不起”就这样结束了三年相互牵手的日子。男人,你真的就这么挥挥手潇洒地不带走一点伤痛吗?
服务生端了一个小盘走过来,盘子里是一只透明的高脚杯,杯子里盛着红红的液体。我慌忙用纸巾擦了眼泪,看着服务生把高脚杯轻巧地放在我面前,我摇了一下头说,这不是我的。
有着奶油小生摸样的服务生笑了笑说,是那位先生让我送给你的。我抬起头,这才发现对面的另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他的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并不让人讨厌。我想冲他笑一笑,或着说句什么感谢的话。可我最终什么也没表示,我想站起就走,可又太对不起那杯红酒。我从来没有喝过任何酒,可此刻我却决意尝一尝,也算是对那位先生的回报吧。我重新坐好,端起那只透着血红色的高脚杯,轻轻呷了一口,顿觉一股酸酸的涩涩的味道溢在口腔里。我皱了皱眉头咽下,然后再呷第二口。我的周身竟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甜涩而清凉。我怎么以前就忽落了这种感觉呢?难道只有受伤的女人才能品味出这种淡淡的香甜吗?
那个男人走过来,手里同样端着一杯红酒。他冲我晃动了一下杯子,那红色的液体便开始打起旋儿。他说,喝红酒的女人是上品女人。
我对他这种奉承似的语调不感兴趣,我只是把脸转过窗外,继续欣赏超市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
他又说,喝吧,喝干了你就会忘掉不开心的事情。
我转过脸望着他,我的神情不再冰冷,我说,谢谢,事实是我从来没喝过酒。
他的嘴角挂着善意的笑,他说,事实你现在很需要喝这种酒,红色的,带着一种新奇的味道,喝下去你会忘记一切烦恼,然后你就会感觉自己是一个幸福的人,一个非常幸福的人。
这话虽然有些自作聪明,但也说到了关键处。我忍不住笑了一下,端起杯子,很笨拙的晃动了一下,然后喝下。
他在我的对面坐下,用一种暧昧的语气对我说,你的微笑真好看。
我的微笑突然僵在了脸上。如果从来没有人说过这句话,我也许很感动,可现在……我感觉太低俗,太无聊,难道男人都是这么来博取女人欢心的吗?我起身说,谢谢你的红酒,我现在要回家了。
他似乎很失望,跟着站起来,走到我的前面笑着说,我可以带你去一个放松的地方。
我站住,头有些晕。第一次喝红酒,我知道自己把握不准,甚至很失败。这时手机响了,妈妈在吼,你在哪里疯野,还不回家?我一句话没说就关了机,我不想理我认识的任何人。我对他说,走吧,放松一下。
他开着一辆银灰色桑塔纳,我坐进去就不由地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我闻到了葡萄美酒的气息,这是明身上不曾有过的。我问他,你要带我去哪里?他说去唱歌,我平时烦闷的时候就去唱歌,一唱歌什么不快都没有了,而且还能激发你的豪情。
我信了他的话,跟着他走进环城河南岸圆顶建筑的星光酒吧。他跟服务生说了句上两杯红酒,然后牵着我进了练歌房。其实我对唱歌并不感兴趣,不过那晚的感觉特别好,我不但唱了歌,还又喝了红酒。他说,你知道吗,只有这新的味道才能带给你一个新的生活。
的确,我迷恋上了这种味道,葡萄美酒的味道。我被这种味道包裹着,开始畅想新的生活。
回来的路上,他问我还晕吗?我摇了摇头。他突然扳着我的肩说,你的确是个乖巧有品位的女人,不过记住,红酒必须在适量的时候才能品出它的甘美来。我有些陶醉,我说你使我懂得了很多。
下车后我们相互留下各自的联系方式,我这才知道他叫林然,是这个城市里个小有成就的商人。
第二天一早,在去公司上班的途中,林然打来电话,问我好,并说依然能闻出我身上的红酒的味道来。我说你吹。他哈哈笑了,说晚上星光酒吧见。
一连几天,我沉浸在林然给我营造的那种特殊的氛围里,口中流溢着一种绵长的甘甜。我给自己说,无论如何,我都不能错过林然这么一个有味道的男人。
后来林然终于告诉我,他有妻子,而且结婚四年了。他经商后,妻子一直在家做全职太太,工作上挺支持他的。可他对妻子总是缺少激情的爱,他对他们的婚姻一直不是很满意。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写满了真诚。我不得不接受,就象他第一次让我喝红酒,先苦后甜,然后再去默默的品味其中的甘美。事实上我和林然的情感不需要起伏的章节来描述,我们只需要对着色泽明亮的高脚杯,看透明液体缓缓地从杯底流到杯壁,再缓缓地含入口中,于是这种气息便散布周身的每个角落,然后自然升华。
那天林然打来电话让我到他家里去,他说他刚跟妻子吵了一架,她走了,回娘家了。他一个人好孤独,希望我去陪陪他。我去了,我问你们俩为什么要吵架?他说还不是为了要孩子的事。原来林然的妻子一直盼望着有个孩子,可林然的感情不确定,总拿不出激情来对待妻子。林然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开始脱我的衣服,我没有动,站立床前任由他欣赏我光洁的胴体。然后他急切地把我撂在床上,象个刚穿过沙漠的旅者饥渴地吻着我的全部。我的呻吟和我的微笑引发了他压抑的激情,他象个狂怒的雄师吞噬我娇嫩的身体,他的爆发和撞击使我再次品尝到了那种迷幻般甘美醉人的红酒味道。
有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我已经一发而不可收。我知道这是一种诱惑,一种两性完美结合的诱惑。林然只要看妻子不在家,总会及时地给我打电话,然后我们会一边品着红酒一边享受着做爱的快乐。同样,我也会趁家人上班的时候,把林然带到家里来。我们变换着姿势和地点,总能使这种激情达到理想的高峰和梦幻般的完美统一。我们已经如漆似胶,谁也离不开谁了。
刚刚进入冬季,林然开始跟他的妻子摊牌,提出了离婚。他坦白的告诉妻子说,我在我们的婚姻里找不到激情。他的妻子无法接受,痛哭着乞求道,激情会长久吗?夫妻生活最宝贵的可是相濡以沫啊!
我难以想象林然妻子的内心忧伤,但我得承认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在大睡了三天后来到公司找到我,她告诉我说,你给予的是激情,而我给予是生活。我望着那张静美而泛着冷冷光泽的脸,我几乎失去了面对的勇气。
林然的离婚战争持续了三个月,他的妻子再也无力挽回,最后只好痛苦的放弃。
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林然在一起了。新婚之夜,亲朋好友向我们祝贺,我迷醉沉溺于这种幸福理想的氛围里。当繁华散尽,我们伴着婚礼的余音进入两性之爱的时候,我突然失去了激情,我的脑海里总是闪现出那张静美如霜的脸。我努力调整着思绪。林然说,我们要不要再喝杯红酒?我摇了摇头,其实我们的酒已经喝得够多的了,我们的口中已经没有了那种苦涩甘美的味道。我有些惶恐,我知道一个女人在这方面失败了,那就会注定婚姻上存在漏洞。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我依旧上班下班,而林然因为是老板,所以有的是自由支配的时间。然而当我们再在一起晃动高脚杯品尝红酒的时候,那种甘甜的味道变淡了,甚至失去了往日的清凉。而我也明显感到林然在有意躲避着什么,即使亲热也缺少了往日的激情。我开始担心起来,我想起他以前说过的一句话,红酒只有在适量的时候才能品出她的甘美来,我努力做到这一点,然而却再也听不到那句“喝红酒是上品女人”的溢美之言了。
该发生的究竟是要发生。那天我上班不到十分种,突然想起一份公司的文件忘在了家中,当我气喘吁吁的跑回家的时候,我看到了另我最心痛的一幕……林然娇小的前妻正依偎在他的怀里哭泣着,她静美的脸上在那一刻里满是委屈和脆弱。我不知道我是怎么颤抖着离开这个家的,我的心被一点点撕痛流血。
晚上下班,我躲开了林然来接我的车子,一个人来到星光酒吧。我喝着红酒,心里满是苦涩和酸楚。我一遍遍的问自己,我还是那个乖巧有品位的女人吗?这个夜是属于独自喝红酒的女人的,它赋予了我温柔善良,也赋予了我多愁敏感,可是现在又有谁会来慰抚我心中的伤痛?练歌房里飘来轻柔的歌声,这一刻里我竟然感受到了这歌声的柔美和微妙。风就是风,我就是我,风总是吹走了无恨的伤痛,梦总是给人那得不到的温柔,如果爱的伤痛,能给黑暗心房开辟一扇窗门,就让我带着遗忘的泪水,飞出去潇洒地流浪……
林然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醉地一塌糊涂。第二天我全身酸软的躺在床上,林然往公司打电话,给我请假,说我身体不舒服。我岂止是身体不舒服,我的心还在流血,流着那酒红一样的血……林然一遍遍地跟我解释昨天发生的事情,他说这是个误会,他跟前妻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离婚后她一个人过的很不顺心,她只是来找他寻找一些安慰……林然说地很轻松很轻松,而我却感到他语气的背后是数不尽的沉重和忧伤。我在想,我是不是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了呢?
自此以后,我们之间的身心都有了距离,但谁也没有说破。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使我无法再能容忍和承受。那个晚上,我睡意全无,无意间听到他在客厅打电话,我悄悄走进卫生间,拿过了那部串机,里边竟传来他前妻嘤嘤的哭诉声……我懵了,原来林然一直在骗我,他瞒着我依然还跟前妻保持着这种藕断丝连的关系。那时我有种崩溃的感觉,我发疯地冲进客厅,抓起那部坐机电话摔在地上……林然啊林然,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可我又怎么能容忍得下这三个人的格局?
我冲出了家门,一个人在大街上失魂落魄的游荡着。又是星光酒吧,烛光摇曳,萨克斯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我举起盛着红酒的高脚杯,望着那醉人的酒红色,怎么看都像是一种暧昧的颜色。喝红酒的女人是上品女人,可我现在却是一个失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