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研究生的时候，认识一个法语系女孩，她有一种暮气沉沉的美丽。那时，我们都在忙着毕业论文。她选择的是叛逆的兰波，我很佩服她，兰波的《地狱的一季》是她送给我的一本书，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这个书名俨然谶语，几乎是她命运的写照。

　　一个夏季她去找外教谈论文，红酒和《情人》把她留下来了，那只“兰波的醉舟”，就此跌入地狱。后来她向丈夫坦承，得到的是永不原谅，他们从此分居———但是人前的亲热是维持的。毕业论文的压力和感情的困扰，终于有一天我听说，她拿着一把刀到单位上去找丈夫。再后来她形单影只了，她的故事野火一样地烧。我以后读到希腊哲学家斐洛的那句话：“在你身边擦身而过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和善地对待，因为他们很可能都正在打一场人生大仗。”此时，我想起了她的装束和举止，以及她所遭受的冷遇和嘲讽。

　　毕业前夕，她到我的房间，过往瓷器一般的脸上有了斑点，人也消瘦，她低低地说起那把刀，她在轮渡上把它扔到了江心。毕业后，我再也没听说过她的消息，我不知道她是否也扔掉了那个缠绕她那么久的重负。

　　记得我很晚才喜欢上歌剧。有一天，我看了一次现场，当歌剧宏大的场景展开，身着累赘华服的歌手，看着指挥，记住正确的乐谱，配合好乐队，开始以厚重高亢的声音咏叹爱情、生命、死亡，我忍不住感动起来。我又想起了她，为什么她就不能有效地平衡自己的欲望与日常生活？即便有道德的重负，为什么不能跟随生活的节奏，照样完成自己应该唱完的那段曲子，而不是精神崩溃。我又想起李白的《月下独酌》：“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